洪荒大地究竟有多大,石矶不知道,巫族掌控的大地有多大,石矶也不知道。
她走了多久,她已经忘了,她在这片沟壑纵横天地一色的昏黄荒漠中已经走了无数个年头。
此时正是日上中天,沟沟坎坎的大地被太阳烤得火热,荒原上为数不多的植物无一不是垂头丧气的没有一点生气。
石矶和这些蔫了的草木一样无精打采的,她习惯性的紧了紧身上的貂绒斗篷,她并不怕热,她是受不了被烧烤的灼热感觉,因为她有过一次烤鱼的经历,烤鱼的不是她,她是那被烤的鱼。
她身上的貂绒斗篷很皮实不仅晒不透而且还隔热,大热天穿皮袄在荒漠里晒太阳也就是她了。
石矶吭哧吭哧迈着沉重的步子,脚下土石有多滚烫她心里有数,她非常庆幸自己脚上穿着一双熊皮的靴子,她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她却有些喘不过气来。
石矶忍呀忍呀忍,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太阳,一看她就后悔了,她眼睛更红了,又一次被灼伤了,天空的太阳实在太毒,她急忙念咒,点点甘霖附上了她的双眼,疼痛感慢慢淡去。
眼前又是一片昏黄,常年单调如一土黄色,她都快看吐了,石矶无数次的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这片荒原的惊喜。
“荒,原来这就是荒,无边无际,如此苍凉的荒芜真是奇迹,好,好一个大荒之地……大荒,我来了!”
她一脚踩进这片荒芜到现在也没走出去,这是一处厚土之地,土层又厚又重,挪移飞腾之术大受限制不说,就连鸟也飞不高。
她还记得当日小青鸾鼓动翅膀怎么也飞不高的可笑场景,她还助兴弹了一曲: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石针从天空掉下来后就死也不肯进来了。
小青鸾和石针惊慌失措的退了出去,石矶却向前迈了一大步。
第一日她的兴致很高,席地而坐抚琴赞叹这无边无际的空旷寂寥,第二日她心中喜悦不减对着天边的落日奏响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第三日,她赞了一声天地造化玄奇……第九日,她不知身在何处,第十日,喃喃自语了一天,接下来,她的话一天比一天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没发出过声音,如今她已经很少抬头了,低着头才不会受伤。
“咯吱~咯吱~咯吱~”
除了脚踩沙土的枯燥声音,没有一点其它声音,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天空没有一朵云,除了石矶,一个会喘气的都找不到,没有风吹草动,因为没有风,一丝都没有,寂寥到死,就是死寂。
满眼黄土,满心尘土,石矶感到自己的心被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尘土埋了起来,就如这被遗忘的荒漠一样被一层层厚土覆盖,荒芜又死寂。
她越走心越沉重昏暗,她毫不怀疑她要是再走下去,她的心会成为寸草不生的荒芜沙漠,她的身会被这无尽的黄土埋葬,无数岁月后,她碎了,粉身碎骨,尘归尘,土归土。
“啊……啊……啊……”
无数年来第一次她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嘶哑,愤怒,她心中的尘埃被抖落了一层,露出了一点光亮。
“啊……”
荒原上有了一缕风,风吹土起,草木摇曳,起风了,风不大,是石矶憋了无数年的一口怒气,死寂的荒漠中有了带有情绪的声音,活着的声音,忿怒的声音。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一朝爆发,石矶的情绪强烈到了极点,她震碎了裹在身上的斗篷,踢掉了脚上的皮靴,她赤脚站在滚烫的沙土中,一身青衣睥睨苍穹。
她一头怒放的青丝如怒放的生命汹涌澎湃,她白净柔弱的双手爆发出了铿锵有力的节奏,她的手指在太初身上跳跃,每一下都爆发出了扣人心弦的震荡,大风,她又一次奏响了大风。
“呜呜呜呜呜~~”
“忽忽忽忽忽~~”
怒风嘶吼,卷起了无尽黄沙,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就连霸道耀眼的太阳也被遮住了。
“大!再大!再大!不够!不够!!”
太初咆哮,一层一层的尘土被揭了起来,天地一片混沌,无上无下,浑浊不堪,青衣看着眼前混乱的风尘,她赤红的眼睛变成了青色,那是风,灵性的风息透出了她的眼睛。
“风,风吹土起,万物蒙尘,风尘!”
石矶心中的尘埃厚了一层又一层,刚刚露出一点光亮的心境被大风吹来的一层层尘土掩埋,她的心又一次蒙尘。
“风,风止土落,尘埃落定!”
琴声依旧,风却停了,漫天尘土簌簌而落,片刻,混沌分割,清浊自分,尘归大地,青天依旧。
“风,风起云涌!”
天空出现了一朵云,一朵,一朵,又一朵,乌云密布遮住了一方天空。
“风,风吹雨落!”
‘哗啦啦!’斜风细雨,密密而落,雨落成泥。
“风,风吹云散,云散雨收!”
风雨过后,天地如洗,一片清净。
她头顶的天干净了,她的天心也干净了,她脚下土地滋润了,她的地心也温润了,尘埃洗去,心若明镜,一尘不染。
”无风无动,无风无声,无风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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