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都讲虽然不是监院,但同样不可怠慢,只是张监院不到,他也不好自行进城安顿,于是便也在接官亭相侯。
宋致元和孔县令陪着,奉上茶点伺候,和白都讲闲谈着青苗钱一事。队列中的赵然再次被召唤过去,白都讲亲切地和他说了几句闲话,夸赞的言辞和那位陈同知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赵然却着实混了几杯茶解渴,顺道塞了几块点心填了填肚子,令队列中的其余诸执事好生羡慕了一番。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西斜,谷阳县派往十里外打探消息的差役往返了数次,都说没有见到张监院的车驾。宋致元忍不住向白都讲询问究竟,白都讲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只说刚进谷阳县境时,有个小道士半途拦住车驾,给张监院递上了一封书信,自称来自夔州新宁县紫阳院。张监院看完书信后便和众人分道扬镳,说是去见一个故人,稍后便会赶来。
于是众人只得继续耐心等候,可是直到月上梢头,也不见张监院车驾的踪影。
张监院离去时,除了赶车的火工居士跟随外,还有西真武宫方堂的方主潘致翔带通四名巡察随身护卫,按理说张监院如果今夜来不及赶到县城,也应该遣人送个话才是,也不知究竟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竟是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
接官亭诸人都满腹疑惑,不过白都讲在场,谁也不好妄自议论,有些人却忍不住暗自腹诽,觉得这位监院架子也实在太大了一些。
这么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白都讲做主,让众人先回,只留了两个无极院的执事在这里继续等候,其他人都入城暂歇。白都讲指名留下的是赵然和赵致星,赵然就不用说了,他是青苗钱改革一事的发动者,留他下来是为了以备咨问的;赵致星则是无极院知客,迎接张监院是他义不容辞的本职事务。
赵然留了从方堂带出来的十名心腹,由关二和鲁进带着,向官道来路方向散开,进行扇面搜索,自己则和赵致星坐在亭中,享用着留下来的茶点。
这是赵然头一回和赵致星独自相处,忍不住也有些好奇,便试探着和赵致星攀谈了起来。这位赵致星自从到了无极院后,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重大斋醮仪式露个面外,很多时候连三都议事都借故不参与,也不知一天到晚忙活些什么。
赵然先试探着问了问赵致星对青苗钱改革的看法,赵致星大赞了一通,却说不出什么实质内容。赵然又问了问他接下来的打算,赵致星说自己准备多学习学习道院诸同道处理事务的经验,见识见识县里的风土人情,其余的时间则准备参悟参悟各类道经。
两个问题问下来,赵然就已经大致判断出这位空降知客属于哪一类人了。
于是两人开始闲扯,从白马山战局一直扯到明夏形势,从川省道观一直谈到庐山总观。和空降挂职“干部”扯闲篇的要旨在于,尽量往高了谈、往虚里拽,因为基层实务他们未必知道多少,但上层的弯弯绕绕却几乎门清,这样的谈话方式可以避开他们陌生的未知领域,而直指他们最有话语权的部分,等于直挠痒处。谈话中尽量将自己的身段放低,表情和语气要多往“啊?”“哦!”“唉呀!”“原来是这样!”上面靠,以渲染高山仰止的那份崇拜之情。谈话谈到这个层面上,那么恭喜你,你就能在对方心里留下极佳的印象了。
两人谈了一个多时辰,便已经“知无不言”,赵致星端坐接官亭内,口若悬河,可谓“秋风得意”,将玄元观、四川布政使司乃至庐山总观、朝廷内阁方面的许多小道消息都和盘托出,充分满足了赵然的好奇心和八卦欲。于是赵然知道了,玄元观监院李云河有洁癖,出了监院舍以后几乎很少落座;赵然还知道了玄元观方丈是个九十岁的大德,虽说没有修炼过道门功法,但至今身强体健,每顿能吃三碗米饭;赵然同时知道,左布政林大人和右布政俞大人暗中不合,据说是因为林大人的七姨太十年前身为成都府花魁时,曾经接过俞大人的生意……
当然,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赵然暂时无法判断,不过总体说来,还是为他揭开了一层这方时空高层的面纱。
谈到尽兴处,赵致星主动问了赵然年岁,于是二人堂而皇之论起了师兄弟,赵致星比赵然小两岁,于是口称赵师兄,赵然便相当惬意地唤他赵师弟。
两人正天马行空之际,就听远处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赵然和赵致星都连忙起身,整理了衣冠,然后出亭,在道边恭候。
赵然本就目力极佳,随着法力的逐步深厚,看得便原来越远。此际虽说身处野外黑夜之中,但他还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楚,官道上正有几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乘者是关二等几个被他派出去打探的巡察,其中有两匹马都是一马双乘,坐在后面的虽然被遮住了头脸,但绝不是张云兆。
关二等人快马加鞭来到近前,甩蹬而下,几步赶到接官亭旁,向赵然道:“方主,有消息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怎么?还没见到张监院?打探到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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