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魏致真、余致川、骆致清三位师兄早早来到赵然的居所,引着他去拜谒师父江腾鹤。
赵然心中带着一份期许,夹杂着一丝激动,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位师兄身后,来到了剑阁之下。
江腾鹤坐在剑阁下的洗心亭中,微笑望着结伴而来的四个徒弟。这个道人看上去刚到中年,脸型棱角分明,眼神中透着一股盛气。好吧,赵然承认“眼神中透着吧啦吧啦”之类的句子很没品,但他远远和江腾鹤打了个照面的时候,确实是感到了好似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之前听大师兄魏致真说,师父江腾鹤今年六十五岁,如今看来,却好似四十来岁一般——这就是修行中人,越是修为高深,岁月在身上的痕迹就越不显眼。
按照修士阶别来算,只有入了炼师境,寿元才算有质的提升,所以入了炼师境的江腾鹤轻轻松松能活过一百二十岁。却不知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是什么模样?
赵然站在亭外阶下,待三位师兄入了亭子,侍立在江腾鹤下首之时,方才躬身稽首,大声道:“弟子赵致然……”
江腾鹤一摆手,打断赵然的唱名:“进来吧。”
赵然连忙登阶而入,见脚下放着一个蒲团,立时跪倒在蒲团之上,结结实实向江腾鹤磕了三记头。
江腾鹤点头道:“起来吧。”又招呼其他三个弟子:“都坐。”
魏致真等人都凭空摸出一个蒲团来,坐在江腾鹤身边。魏致真告诉赵然:“这个蒲团是师父亲手炼制,我等弟子每人一个,你脚下的便是师父赐给你的拜师礼。”
“多谢师父!”赵然起身,先从储物扳指中掏出一枚果子,递了过去,向江腾鹤道:“听大师兄说,师父前日寿辰,弟子没来得及给师父拜寿,实在惭愧……区区一点心意,还望收下,以全弟子孝心。”
魏致真和余致川都满腹狐疑地注视着这枚果子,一时间看不明白。
却见骆致清坐在对面使劲嗅了嗅,皱眉道:“好苦。”
赵然无语,这也能闻得出来?这是什么鼻子啊?
骆致清一句话顿时将魏致真和余致川点醒,二人惊叫一声:“苦参果?”
不怪他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实在是苦参果这种灵果极为罕见,虽然名列《芝兰灵药谱》第十一位,但它生长于吐蕃冈波仁切山,中原大地很少有人见过,所以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
赵然道:“正是苦参果。”他现在脸皮已经厚了,但凡拿出来的宝贝,只要是没法道出来历的,全数推到自己那一段苦逼的夏国逃亡经历中,此刻也不例外,顺嘴就将当年在宝瓶寺抄家的故事再次讲述一遍。
江腾鹤笑了笑,也不推辞,将苦参果摄入掌中,收下了这枚苦参果,点头道:“你有心了。”
送了礼物,赵然将蒲团挪至二师兄余致川下手,面对着三师兄骆致清坐了下来。坐在蒲团之上,赵然顿感浑身麻痒难当,条件反射般就要跳起来。
好在他心思敏捷,马上领悟到这蒲团的用处,似乎和洗心亭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立刻凝神收心,全力运功入静。
去年赵然在洗心亭中修行多日,已经炼就了杂乱纷扰中收心入静的本事,今日多加一个蒲团,也不过就是强度不同罢了,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入静多时,长长喘了一口气,烦躁的心思平静下来。
师父江腾鹤和三位师兄一直没有吭声,等了半个多时辰,待赵然适应之后,才开口道:“你刚才向我磕头拜师,从此之后,便是灵剑阁一脉的真传弟子了,既然入我门中,少不得还要将师承来历告知于你。”
于是江腾鹤开始讲历史,赵然认真学历史。
灵剑阁一脉源远流长,追溯上去,派名应为“楼观”,开派祖师为尹喜。上古时,尹喜为函谷关令,忽有一日望见紫气东来,知有高人驾临,于是中道等候,等来了西行的老君,得授《道德经》。
于是尹喜归隐终南山麓苦修真经,结草为楼,观望星气,楼观一派因此而得名。尹喜道法大成后飞升为仙,号文始真人,终南山下于是道法大兴。其后,文始真人遣其弟太和真人尹轨下降楼观,授梁谌等人《日月黄华上经》等经文,于是楼观一派自此成型,梁谌被尊为楼观派师祖。
至唐时,楼观一派达到鼎盛时期,高祖皇帝在长安建宗圣观,楼观道士不下三千,直到六百年前,才逐渐衰落下来。
说到楼观的衰落,就不得不提佛道之争。在这方世界,佛道之争本已有之,但最激烈时则在大唐中后期,最终演变成佛道近百年的大战。佛道之争的本质当然是对信众的争夺,但在教义上,有一个很重要的症结,就是谁在先谁在后的问题。
道门认为佛门是老君化身所创,《老子化胡经》中说得很明白了,故此佛法不过是道法之一;佛门则认为佛祖是老君的师傅,而且是爷爷辈隔代传艺,《清净法行经》中说得明白,“佛遣三弟子赴震旦教化,孺童菩萨,彼称孔丘;净光菩萨,彼称颜回;摩柯迦叶,彼称老子。”
你看,道门说佛祖是老君的分身,故此佛法是道法所传;佛门更狠,反说老君是佛祖弟子——连佛祖分身都算不上,至于楼观派的师祖梁谌,就更别提了,算起来应该是佛祖的侄徒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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