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朱掌柜来了……”正在愁苦中,门外传来了官家的低语。
“杀才!拿了人家多少好处,不知道本官晚饭后不见客吗!”
一想起那个大光头蔡京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他让自己尝到了有钱的好处、把自己喂大了胃口,谁会想着拿朝廷的军械去卖给敌国。
“……回来,请朱掌柜正堂看茶……不,去书房!”还没过三秒钟蔡京又改主意了,事到如今再怪别人有意义吗?不光不能怪,还得客客气气请进来。
那位朱掌柜能量大得很,也不光和自己有交情,还和朝中不少人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就连皇后家也在他的产业里有股份。
更要命的是他手下有人,狠人!干的都是不黑不白的差事。这一点早在成都府路时就看明白了,有些事光官面上疏通了没用,到了下面还得凭本事摆平。
“蔡相安好,小人这次把前半年的红利送来了,路上遇到大队禁军经过耽搁了半日,没误了您的事儿吧?”从四川来,姓朱,还是个大光头,有极大可能是朱八斤。
确实是朱八斤,不过他现在改名了,叫朱四桢。这名字也是洪涛给起的,桢者,支柱也;四者,四川也。鼓励朱八斤在四川好好干,撑起一片天空之意。
朱八斤同志没愧对这个名字,也对得起组织的信任,他不光在四川撑起了一片天空,还抽空把手伸到了外面。借着供销社的方便,打算把黑涩会发展成全国性的地下势力。
他这次来开封不是专程给蔡京送分红的,那种小事儿完全可以由开封的顺风邮局代劳,没必要亲自登门。他是跟着苗魁的补给车队出川,顺路来开封打探朝中动向的。
凉王和齐王齐聚应理城按兵不动,除了等待弹药补给、训练新兵之外,也是在琢磨朝廷这边的动静。可是隔着那么远看不清,必须近距离观察才靠谱。
怎么近距离观察呢?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朱八斤身上。他本来就是开封人士,不管在湟州还是大名府都没完全暴露身份,现在王安石也死了,估计没谁会想起他。
借口更好找,有那么多官宦人家入股了四川的产业,随便找个借口登门拜访也不会被赶出来。这第一家就是蔡府,当朝宰相,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朝政呢。
“四桢来的正好,钱款之事先放一放,陪本官饮两杯……”蔡京还真不是个官架子特别大的人,待人挺和蔼说话也客客气气。
“大人若是有事尽管说来听听,等大人事了再吃酒不迟,否则这酒也吃不出味道。”
朱八斤也不是低三下四、点头哈腰的做派,还是当年在瓦市里当祖师爷的劲儿,直言快语,满身满脸都刻着两个字,仗义!
在这方面他还是挺有心得的,越是高官越看不起骨头太软的人,这种层面的交往已经不是谁求谁了,说白了就是互通有无。
必要的尊重可以,姿态太低反而会坏事。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白手套是个没担当、没主意、没义气的纯小人,那样用着都不放心嘛。
“唉……有件事儿让本官束手无策,讲来与四桢听听也无妨。”蔡京的愁容都不用装,确实是愁,只需本色出演即可。
“大人请将,朱某人洗耳恭听!”朱八斤也不清楚蔡京要说什么,但有的说总比没得说强,有求于己就比君子之交好,当下也不推辞,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下首。
这顿酒喝的时辰不短,酉时三刻入府戌时过了才出门,而且出的是蔡府的旁门,蔡京穿着便装亲自送出来的。
刚关上驸马车的门,朱八斤一脸的微醺就全没了,长长眉毛下的眼睛和鹰一样犀利,从座位下的抽屉中拿出纸笔,又打开一瓶牛奶,奋笔疾书。
“小九九,待拐过前面的街角你就下车去风雪楼,把这份东西递进去。这家伙到底要干啥我也摸不准,还得听听十姑娘的意思。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去大名府,有信儿了马上去那边寻我!”
写完之后吹干、卷好,交给了对面坐着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年轻人什么都没问,接过纸卷塞进了旁边立着的一根竹竿中。
这玩意叫打狗棍,可以当扁担挑书箱包袱,也可当武器驱赶恶狗,是赶远路求学的读书人居家旅行必备神器。北方人喜欢用白蜡杆,南方来的则就地取材,就是一截竹竿。
“事情急的话怕是来不及,十姐交待过事急从权,三日内定有结果。朱掌柜先走一步,三日后大名府见!”
把竹竿中间的活节接好,年轻人才张嘴说话,声音很低,还很飘,就像是深秋夜间的细雨,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从打开的车门缝里钻了出去。此时马车刚好拐过街角,擦着两个挑担子的小贩身边驶过。年轻人就轻飘飘的落在了他们身后,轻的小贩都没觉察,就好像他们三个一直走在一起。
“都是怪物!”朱八斤摸了一把光头,没有冷汗,但和出冷汗的感觉差不多。这个年轻人就是开封的督查员首领,叫王九十九,王十的得力助手。
虽然和这些人接触了这么多年,可朱八斤还是很不习惯。王十好点,毕竟是从小看大的,可她手下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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