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手指头算算,已经八年没回过开封了,这座城市仿佛固定在了记忆中,颜色、模样、气质还是原来的感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远观如此,走近之后还是有不小变化的。沿途的两座瓦市都没有了往日的人头攒动,甚至大相国寺门前也是空空如也。这让洪涛好生纳闷,按说这些年打通了西域商路,开封做为南北交通中枢应该更热闹才对嘛。
“太后……”苏轼对这个问题只小声回答了两个字,又用手指了指街边一座酒肆门前挂的白灯笼。
“哦,对对对……八嘎,传令下去,上岸之后不要傻笑,更不许乱走动。现在是大丧时期,最好都把爹妈死了的表情挂脸上。”
洪涛都觉得自己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这刚几天啊,高太后的事儿就忘在了脑后。也就是没去问长公主,否则她该多伤心。
这位丈母娘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以前另一个王诜不靠谱时,老太太没少在皇帝耳边劝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也没少往府里送东西,绿荷姐妹不就是人家送的。
当然了,在赵佣还是赵颢登基的问题上老太太走了一招臭棋。但她也是为了家族利益,无可厚非,亲儿子和女婿比起来必须有远近亲疏。
“唉,我自去也……”苏轼连分皇权的事儿都能部分接受,唯独接受不了王诜的疲赖态度。这位对什么都缺乏敬畏,比商贾市侩还不如。
人家装样子好歹嘴上不说,他可倒好,连丈母娘的丧事都是装的,还不避人,用真小人都不足矣形容。但苏轼也知道管不了,索性眼不见为净,带着仆人挑着担子径直走向跳板。
他虽然辞官不做举家回归祖籍,但弟弟苏辙还是御史中丞,借住几日没啥难处。本来是想去驸马府叨扰几日的,这样更能起到保护王小丫的作用。
可王诜说了,做人不能太过分,吃完了外宅吃本家,地主家也没这么多余粮,不欢迎!苏轼明白王诜的意思,他是怕自己走得太近招来祸水,但真是接受不了拒绝的理由,就好像自己是要饭的。
不过一想起王诜家人做菜的本事,再一想弟弟家的饭菜,又觉得当个要饭的也没啥损失。人这个脸皮啊,变薄难,想变厚,只要跟对人,快了几日,慢点也不超过三个月!
“派人跟上,二十四小时盯住,和狗说话也得记录下来!”苏轼的身影还没走到码头上,洪涛脸上就换成了阴霾,小声对旁边的年轻人叮嘱了两句。
马上又扫去阴霾,一脸阳光冲着正回头望向这边的大文豪挥手送行。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关系到自己小命,亲爹也得当余则成一般对待。
这次前来迎接的官员档次明显低了不少,别说没有王安石、司马光那样的宰辅,连个中枢大臣都没,只有两名礼部官员。
叫啥洪涛没记住,凑合拱了拱手就扶着长公主上了顺丰镖局的车。剩下的事儿自有平七海去交涉,爱说的明白说不明白,反正自己是回来了!
离开码头没多久,洪涛屈指敲了敲身后的车箱,装行李的小门立马就打开了,钻出一个看着只有十多岁的女孩脑袋,吓得长公主差点一脚踹过去。
“浅予别怕,她是我的人……可有齐王的消息?”洪涛伸手把那个脑袋又按了回去,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沉声询问。
“已经在路上了,但走得很慢,接到社长的信之后才会加快行进速度,估摸三日内即可抵达。”
小脑袋怕是第一次见到朝廷长公主,很是不安分,洪涛的手一离开脑袋又往外拱了拱。这时长公主才看清楚,她的个头确实和小童差不多,但长相真不是十多岁,怕是得奔三十了,嗓音还特别沙哑。
“你们主任到了吗?”看到长公主诧异的眼神,洪涛不得不再次抽出手把身后的脑袋又往里塞了塞。
这个人是王十安排在开封的嫡系,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她一辈子都不应抛头露面。干她们这种工作的人一旦被太多人记住,就失去了作用。
“按说应该到了,小人已经接到了新指令。但社长想是明白,主任大人她……”小脑袋有点迟疑,说话吞吞吐吐。
“嗯,后面的车里有一箱东西,收好不要受潮,做什么用等着主任下令。”既然王十已经到了开封,那洪涛就没什么可问的了,说完最后一句话伸手关上了小门。
“她……”长公主一直瞪着眼盯着小门里的女人,到现在还没搞清状况。
“她是镖局的人,为夫安排了一些护卫,只是为了防备宵小之辈,没事儿的。”其实长公主见过此人也没用,她根本不是她,而是他!
他有一门手艺,化妆。可以通过简单的头发、胡须和勾画模仿男女老幼,谈不上面对面都无法分辨,但只要不是刻意去仔细观察,确实能以假乱真。
洪涛这次回来,以本来面目示人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间都要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工作就得由他来完成。
说起来还得感谢王十,没有她平日里各地搜罗稀奇古怪的人,还能牢牢控制住,自己本事在大也没法临阵磨枪。
要说谁最得洪涛真谛,非这位十丫头莫属。其他孩子顶多是学会了某一种技能或者思维模式,可她是真往骨头里学,都已经谈不上学了,更像是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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