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脚步纷乱人声喧闹, 守阳尖声差使几个侍卫用力撞门,谢嫣方才行走间本就匆忙,拂袖甩上门便迫不及待跳了进来,一颗心都扑在贺云辞的死活上,哪里会关心这门闩。
那楠木门闩歪歪斜斜抵在殿门处, 很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态势。看守阳这身架势, 顶多撞个三回就能彻底四分五裂。到那个时候, 贺云辞这狐狸形态就会实打实暴露在众人眼皮之下……谢嫣不敢再往下想。
她狠狠盯着地上那不省人事的大汉,眼底露出几分狰狞, 扭头咬牙问道:“你这原身, 要维持多久才能变回人形?”
贺云辞捧着谢嫣那根不损分毫中指,脸色又白了些,也不晓得是被她太过凶恶的神情吓的, 还是累的。
他虚弱道:“按照以往来看,大抵还要再过上一刻钟。他们很快就会冲进来, 若见你与我共处一室, 必然会为难你,初仪你不必管我, 快些离开……”
谢嫣充耳不闻,目光自他那渐渐愈合的刀痕上迅速掠过,末了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 弯腰捡起摔在一边的玉枕。
这大汉见了贺云辞的狐身, 决计不能再留他一条活口。可谢嫣为总部规定所束缚, 万不可行杀人之举。
既然不能亲自杀人, 那便只能借刀杀人。
谢嫣决然嘱咐道:“有我在这里,殿下只管放心。”
她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抽走大汉手中匕首,拽住他两条肌肉紧实的脚踝,一路挪到内殿门槛处。
贺云辞愕然瞧着她这番举动,素来温润柔和的面容因心中急躁难耐,赫然生出一抹以往从不曾见过的严厉:“梁子嫣!你听孤的话,莫要再管这些,赶紧走!”
他的话,终止于谢嫣重重摔在雕花如意纹隔扇上所传出的闷响中。
那根险些被侍卫劈开的门闩,重新归于原位,这个平日总爱望着她的小姑娘,眼下正死死抵住门,对着万里江山屏风惊恐喊道:“你且放下刀子,有什么要求,东宫上下皆会满足,切勿伤了殿下性命……”
贺云辞:“……”
他喝止的言语,瞬间淹没在守阳铺天盖地压过来的质问声里,守阳在外头指挥侍卫奋力踹门,梗起脖子惊慌失措冲殿内问:“小郡主,可是你在里头?”
身后的隔扇撞得谢嫣险些扑倒在地,她维持着语气中的惊恐,畏惧不已道:“好,我不让他们进来,你也不能伤了殿下!快把搁在殿下脖子上的刀放下!”
守阳心中“咯噔”一声,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心急如焚扯下几个劈得尤为卖力的侍卫,嘴巴贴着隔扇高声喊道:“里头的,只要你不动殿下,司星楼这桩事我们便既往不咎!”
殿中静了静,无论如何问话,殿中始终无人应答,守阳越发焦急,撸起袖子正要领几个身手好的冲进去搏一搏,只见隔扇又是剧烈一晃,继而是重物沉沉砸在地上迸发出的巨响。
殿内的小姑娘隐隐带了哭腔,慌忙安抚恳求:“我不动,也不会喊人进来,你寻妖物便罢,为何要挟持殿下?”
守阳倒是没听清那歹人说了什么,却闻谢嫣竭力镇定道:“殿下向来仁慈,虽然无意中看清你的长相,但顾念司星楼护主之心,定不会计较什么……”
守阳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司星楼迷惑陛下为朝多年,今次更趁着陛下出巡未归的间隙,意图对东宫不轨。
以往未牵涉殿下便也忍了,可近日接连两次都打着捉妖的旗号擅闯东宫,果然是生出了不臣之心。待太后与陛下回宫,旧账连着新账,东宫上下须得好好同那骆知寒清算一笔!
守阳随手捞过一个侍卫,三两下解下腰间宫牌,催促他去调令一列京畿军前来护驾。
侍卫前脚刚走,殿中突然传来打斗的动静,再就是一声凄厉无比的惊呼。
“殿下——”
门闩被人自里面撞开,侍卫鱼贯而入时,但见谢嫣倒在血泊中,半边脸颊都是血水。
背对诸人匍匐在地的大汉,似乎正举着刀拼命往谢嫣心口里送。
谢嫣反握住他健硕有力的手腕,艰难挣扎。
一剑及时破空穿来,庞少廉手握长剑狠狠刺穿壮汉的胸膛,温热血液顷刻间模糊了谢嫣视线。她满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似乎被人抽了个精光,手腕酸得厉害,那柄半悬于空的刀子,因惯力终是扎入谢嫣肩头。
内殿流水般涌进无数身披铠甲的将士,皆持长戟护在贺云辞身前,请罪道:“殿下,臣等护驾来迟,任凭殿下责罚。”
谢嫣长长松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她再醒过来时,身上衣物已换成了新的,白底烫金莲的绸衣,袖口绣着精致的卍字纹路,发丝似被人精心梳洗打理过,柔柔摊开在枕畔,散出淡淡的幽香。
演过那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又假意与那壮汉争执了一番,尽管睡过许久,她依旧觉得浑身上下都似被轮子碾了一遍,疼得厉害。
谢嫣掀开身上薄被,正要下榻倒一杯茶来润口,不料却牵动左肩处的伤口,疼得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绷带上晕出一团干涸的血迹,她这才发觉眼下身处之地,竟非东宫暖玉阁。谢嫣转动眼珠思索片刻,这才回忆起这处宫殿,乃是宿体梁子嫣在福安殿的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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