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泽傻眼了,没想到他英明神武的爷爷,居然是这样看问题的。居然把朝廷的问题说的如此坦率、直接,甚至赤果果的。
他暗趁,这些话,也许只有在密室里,才能对自己的嫡亲子孙说吧。
张维贤看着目瞪口呆的张世泽,笑道:“这天下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这世上多的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用来欺世盗名,迷惑众生,混淆概念,掩盖真相,来给自己牟利的人。”
“其实,天底下只有两种人,或者说两个群体。一个是创造财富的,一个是消耗财富的。除此以外,在本质上,没有任何第三个群体或者阶层。”
“圣贤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同的阶层,让上下相守本份。其实这些阶层里都有创造财富和消耗财富的人。这种说法本就伪命题。所以庄子才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不论这个人处在什么出身和地位,不论他在哪个阶层上,他都必然是这两种人之一。从夏启搞家天下开始,每一个朝代如果创造财富的人比消耗财富的人多。就是盛世。反之,如果消耗财富人比创造财富的人多,那就回走向衰败。三千年来莫不如此。”
“这天下一乱一治的怪圈,循环往复,无始无终。自古以来,就没有三百年不变的王朝。大明今天的问题就是创造财富的人,已经养不起消耗财富的人了。这个问题无解,要不然也不会有二十部史书了。”
“我张家的富贵,恐怕快要到头了。世泽啊。爷爷老了,这一辈子呼风唤雨四十年。该享受的享受了,该承担的承担了。我没有什么遗憾,就是苦了你了。”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抚摸着张世泽的头,一时间真情流露。
“爷爷,世泽觉得大明还没有这么悲观吧。”张世泽不明白自己一向稳如磐石的爷爷,为什么这么伤感。这么悲观。
“大明的情况比你知道的严重的多,你要记住,在今后的日子里,多学学杨凡,积聚实力,才能在未来的乱世生存。大明的人太多了。陛下没有那个能力,能解决这么多人的问题。崩盘就是早晚的事情。”
张维贤转头对着张之极说道:“我已经上书给皇帝,称病辞去英国公的爵位,让你提前继承。我早点退下来,也好让陛下放心。世泽年轻,就不会那么引陛下注意了。他就能放心的把京营交给世泽来管。”
张之极慌忙跪下,说道:“父亲,何至于此啊。您退下来,孩儿担不起这个担子啊。”
“就是因为你担不起来,陛下才能放心。英国公一系,从此就不如蒋家在朝堂的势力,陛下才会反过来,用世泽去制衡蒋家人。这局棋如此就活了。把蒋家架到火上去烤,世泽才能有机会逃脱陛下的猜忌,争取发展的时间。”张维贤低声说道。
张之极默然,陛下父子三代皇帝,都是英国公扶上去的。在哪朝哪代这也算是功高震主了。不急流勇退还等何时。
现在没了魏阉,皇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他这一生,斗倒了无数的对手,老而弥坚,老奸巨猾。他一天不退,陛下就睡不着觉。他给张世泽派出监军太监,扶持蒋家人,都是传递信号给英国公。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之极啊,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泰昌一系和东林跟郑老娘娘、福王一系、阉党的斗争必然会有一个结局。这一次的斗争,英国公英国公府万万不可参与,哪怕沾上一点,都不行。”
张之极和张世泽在思索着。
陛下登基,打掉了魏阉,坐稳了龙椅。接着在朝堂里把上层的阉党清理一空,而东林的清军也是冲着清洗福王系在地方军队的势力去的。
福王一系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不作出反应。
于是,结果是惨烈的,就是这场蓟州兵变。
席卷了十几个州府,死亡了数十万人。蓟镇的兵马就十去七八。就差点没有打到京城来改天换地。
那个黄腾远的,早年就是福王一系提拔的人。别人不知道,英国公府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那个佟健业是什么来路。一直没有查清楚。
而且,袁崇焕一上位,立刻就断了东江镇的粮饷。何可纲带着觉华岛的龙虎水师四处在海上抓走私。即断了军饷和粮草,又抓走私,就是要把毛文龙逼上绝路。
东林在逐步的剪除郑老娘娘最后的羽翼。
明显双方的斗争,已经趋于白热化。
宫廷、朝廷、边镇、地方到处都在明枪暗箭的搏杀。甚至连渤海和黄海的走势团伙,北直隶河南的会道教门也在拼斗。宫里也不太平,隔三差五的就有太监、宫女死于非命。有失足落水的,有误食有毒食物的,宫里的十三衙门大换血,一半的提督和首领太监被罢黜。
张之极说道:“父亲,蓟镇这场大乱被镇压下去,陛下估计不敢再继续清军了吧。”
“那你说陛下是赢了,还是输了。”张维贤问道。
张之极思索了半天。说道:“应该算是陛下赢了,就是代价太大了。这件事之后,东林必然会血洗北直隶的武官系统。只要和福王一系沾边的统统要倒霉。而且裁军和节省军费的目的也达到了。”
张世泽不解的问道:“他们斗来斗去,损失得都是我大明的军队,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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