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顶级厨师的切磋日常就是被对方所做食物惊艳, 魏文将精美的升龙饺子掐头去尾塞入嘴中, 咀嚼咀嚼,他脑内呈现的画面与中黑羊有所区别。
他没有听过龙吟,脑内也无法模拟出龙的声音, 所以他看见的是清晰的图, 龙在天空中翱翔, 云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稀薄,他在龙的背上, 闭着眼睛, 感受吹拂脸颊的风。
鲜味猛地扑打在他脸上, 如同浪涛一般, 他感受到了冰凉凉的海水, 好像猛地从云层中下落, 深入海底。上天入海,随龙遨游。
他猛地睁开眼睛,口腔中霸道的鲜味还在冲刷, 这股味道与他做得鲜虾饺子截然不同,他的鲜味是深入骨髓的、柔和的、润物细无声的鲜味,而莫文远做的, 真的像龙一样, 霸道得很。
鲜味炸弹!
莫文远道:“怎样?”他对升龙饺子还是挺自信的,询问时脸上也带有淡淡的笑意。
“咩咩咩咩咩咩咩!”
我听见了龙吟!
“很是美味, 升龙饺子霸道的鲜味并非言语可形容。”魏文的文采似乎被菜之味激发出来了, “真是九重真龙出, 一洗万古尘。”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海水因为龙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绚烂多姿,想来哪吒闹海时,在海中肆虐的龙三太子,也不会有他脑海中龙的气势。
莫文远道:“此菜我还是第一次做,欲拿些给阿娘,给店中的客官尝尝,若他们都不嫌弃,酒楼的菜单中便会多出升龙饺子。”
魏文道:“我刚才调的馅料还有剩余,干脆把虾饺一同包了,当日之菜还是当日吃完更好,过了时候味道就不妙了。”他道,“顺便也让食客们品评一二,看魏家酒楼可否加此菜。”
“定是加得的。”莫文远道,“我同伙计说说,一会儿上菜时便告诉他人是魏郎做的,可不能搞混。”
……
李三娘食肆的生意很好,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闻说莫大郎回归,店中客人更盛,有些是望观莫大郎风姿,有些是想撞运气看能否吃得他亲手做的菜。
古代匠人比之现代地位很低,然而无论是在何时段,名厨都是受追捧的,尤其是唐代,有家传手艺的名厨不少都入了侯府世家,侍奉权贵,民间小店的菜单方子也不如大家族一年年积累出的方子多,便是在现代,珍贵的食谱都是需要保密的,代代相传的遗产。
莫文远做得吃食佳,年纪小,身上又有佛子的光环,虽不如后世“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的柳永名气大,却也不遑多让,许多人看他是似画本中的月旦风流人物,便是凑热闹也要瞻仰一二。
所以今儿店中客人比起他日还要更多。
有一桌的排场比其他人家还要大些,胡韦臻与秦蔚山坐在一起,周身都是些江南酒家之人,他们的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李三娘食肆的冲击,不至于门前冷落车马稀,但店内经济较之以往紧张不少,还有些则是在市场的逼迫下,化紧张为动力,一心研究新菜,取得了成果。
胡韦臻是个刻薄而直率的小老头,骨子里有匠人的轴劲,他自认为半年来是略有精进的,便很想看看莫文远的厨艺如何,是否较半年前更有长进。
他兴致勃勃想,便是有长进了,也该是比不过自己的,厨道精深,经验的差距可不是灵光一现能够比上的,莫大郎确实是好苗子,做菜也很有一手,但你让他承认自己差,胡韦臻是万万不愿意的。他恨不得做几道菜与莫文远酣畅淋漓地比一比,以全了自己的胜负之心。
唯一的问题是,他是个好面子的,若真是提出比试,难免会被人认为是以大欺小,很不光彩。
想到这他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受极了。
子侄辈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只剩下几位大佬谈天,秦蔚山之流的商贾不用说,李三娘食肆是他们的大主顾,很照顾生意,食肆的吃食味道也好,商旅们经常光顾此店,此时听闻莫大郎回来了,都心里笑着看好戏。而在座的老厨子们不一样,江郎才尽的脸色当然不好看,有点钻研精神的则想法都同胡韦臻类似,想要见识莫文远的技艺,又觉得挂不下面子。
若是别的店在南方立足脚跟也就罢了,地域歧视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每一个朝代,对莫文远花了小半年制定菜单,推出让江南人喜欢的南菜一事,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意难平。
你个北人,怎么就做南菜了?
伙计端菜,行云流水而上,有些菜是分餐的,有些是合餐的,若食客有要求,菜便先完整上来让他们看看,再下去分割成单人份,他们桌人多,点得菜也多,不多时便有伙计上前询问道:“莫大郎与魏郎做了新菜,想送予各位客官尝尝,客官可要否?”
“魏郎?魏文竟也来了?”
“腿脚真快。”
“新菜?何物做的?”
“乃是虾,两位郎君以虾做馅包角子。”
听见饺子陷料,懂行之人纷纷表示道:“要的要的,定是要的。”
伙计就没指望听见其他答案,魏文与莫文远的名声在江南地界很好用,更不肖说此刻双方强强联合,只要报出名头食客就无不想吃的,他满脸笑容道:“请诸位客官稍等,菜马上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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