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乾清宫。
朱祁钰坐在案后,底下是一身飞鱼袍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此刻,卢忠手里捧着一份奏本,恭谨的转呈到了天子的面前,道。
“陛下,臣奉命查问广通王和阳宗王勾结宁阳侯等人一案,如今已经查问完毕,这是供词,请陛下御览。”
朱祁钰接过奏本,大略扫了一眼便合上了。
大明优待宗室,除了谋逆不赦之外,郡王以上品级的宗室,即便是犯下再大的罪,也最多是废为庶人,囚禁凤阳高墙。
广通王二人,反正已经是被圈禁的下场,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是身上再多一条罪名也无所谓。
他们到底不是傻子,朱祁钰虽然废了他们的王爵,但是并没有除去他们的封国,老老实实的招认下来,至少子嗣还能袭爵。
因此,锦衣卫这回审的也很快,没费多大工夫,就拿到了他们的供词。
至于内容,因为他们和宁阳侯私下结交,本就是实情,所以也就不必构陷什么,如实招认便可。
点了点头,朱祁钰将奏本放下,开口道。
“事情办的不错,宁阳侯等人这些日子在诏狱当中怎么样了?”
见天子露出满意之色,卢忠惴惴不安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自从上次金英被锦衣卫护送,结果在途中差点被刺杀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天子更加倚重于东厂了。
这让卢指挥使心中颇为不安,回去之后,就狠狠的收拾了一番锦衣卫的人马。
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了个差事,自然是倍加上心,连忙回道:“按您的吩咐,好吃好喝的照料着。”
“宁阳侯和薛瑄二人还算安分,但是焦敬和成安侯两个人,却颇日日惊惶不安,买通狱卒想要往外头送消息。”
“不过臣安排的都是亲信人手,所以他们看似是买通了狱卒,但是实际上都送到了臣这里,一丝也没有往外泄露。”
闻言,朱祁钰却挑了挑眉,反问道。
“拦下做什么?”
卢忠眨了眨眼睛,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祁钰摇了摇头,道。
“他们愿意传什么消息,就叫他们传便是,这案子是确实的,他们能做的无非是求援罢了,朕倒想看看,他们背后的那帮子人,究竟能牵出来几个。”
卢忠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道。
“是臣考虑不周,请陛下恕罪,您放心,臣回去之后立马安排。”
朱祁钰倒是没怎么在意,继续道。
“明日将这份证词送去刑部,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配合刑部便是,金濂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底,在这件案子上,朱祁钰是有底气的,这不是他要陷害宁阳侯他们,而是他们自己栽了进来,那就只能认栽。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盯着这案子,金濂这个主审官,断不敢动什么歪心思的。
卢忠点头称是,朱祁钰又问道。
“除了这些,近些日子,京中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上次金英的事件之后,卢忠颇在锦衣卫的身上下了一番工夫,这一点朱祁钰心里是清楚的。
除了侦缉审案之后,刺探情报也是锦衣卫的一项重要任务,正事办的差不多了,朱祁钰也就随口发问。
闻听此言,不知为何,卢忠的面皮有些发红,片刻之后,方回道。
“回皇上,前两天早朝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不少府邸都在私下议论,说苗地的消息,是锦衣卫提早送进来的,正因于此,您才跟于尚书起了冲突,执意要撤换总兵官。”
“哦?”
朱祁钰眨了眨眼睛,颇感到有些意思,饶有趣味的望着卢忠。
后者的脸色越发有些尴尬,道。
“皇上,这消息不是臣放出去的,是之前一直就有,前番瓦剌一战,朝野上下都在传,说锦衣卫有细作在边境潜伏,不断往回传递消息。”
“如今苗地的事情一出,这传的越发邪乎了,还有老百姓谣传,说什么锦衣卫有暗卫,人手遍布天下,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您说这……”
这不是瞎胡闹吗……
卢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锦衣卫的鼎盛时期是在洪武年间,但是到了洪武末年,太祖皇帝觉得锦衣卫势大,于是狠下杀手,差点废了锦衣卫。
到了永乐年间,太宗他老人家,虽然重新重用锦衣卫,但是更信任东厂。
仁宣年间也差不多,到了正统年间,王振横空出世,更是将锦衣卫压得抬不起头来。
要说锦衣卫这些年有什么发展,也就是太宗,宣宗数次巡边的时候,锦衣卫的确在边境留下了一些人手用于刺探情报。
但是哪有京城里头传言的这么邪乎,整体而言,锦衣卫的重心,还是放在京城里头的。
然而话说完了,卢忠却发现天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片刻之后,天子开口道。
“卢忠,你可知锦衣卫和东厂不同在于何处?”
这……
卢忠一时语塞,没答上来。
自从太宗设立东厂之后,锦衣卫和东厂的确有很多职能重叠,尤其是在侦缉消息方面,很多时候东厂要比锦衣卫更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锦衣卫好歹是朝廷衙门,里头的人手大多都出自军户,这样才能保证身家清白。
东厂则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打探消息方面明显更加拿手,而且东厂是宦官掌管,回报消息什么的,也更加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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