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叔,你还有何话说?”
怀恩读完了信,在天子的示意之下,又从厚厚的信封当中,找出了一小摞文书,送到了襄王的面前。
大殿当中静悄悄的,唯有襄王看着面前的数页文书,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属于襄王府的军田位置,包括原先属于哪队官军所辖,上面时候归入襄王府,每年产出多少粮食,何时由何人送到了襄王府。
其中甚至还有几页田契,上头明晃晃的有着襄王府的签押。
铁证如山!
这下,他就算是想抵赖,只怕也困难了。
面对着天子的质问,襄王情知自己今天恐怕难以善了,踌躇片刻,他恨恨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朱徽煣,口中却仍旧狡辩道。
“陛下,臣之封地在襄阳,和边境远隔千里,臣如何能够伸手到边境侵占屯田?”
“这些田契究竟从何而来,臣实不知晓,请陛下明鉴。”
既然选了抵死不认,那么,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反正这上头,没有他自己的大印,最多就是有襄王府的签押,大不了,他舍去这些田产不要了,就说自己不知道。
他还就不信了,区区几百顷的田产,真能将他一个藩王如何……
“如此说来,襄王爷的意思是,这些证据都是假的?”
殿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却并不是岷王所言。
朱瞻墡诧异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开口之人身若青松,面容清癯,望之便有巍然之感。
兵部尚书,于谦!
襄王一时有些发愣,没想到开口的会是他。
见此状况,一旁的朱徽煣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这个襄王,到现在还没有认清楚局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今天的事情,或许一开始是宗务,但是,随着他开口弹劾,将问题扯到了军屯上头。
这就不单单是宗务,而是国政了!
宗务一道,在场的诸多大臣,的确没有说话的余地,但是,论及国政,他们又岂会一言不发?
看着于谦明显来者不善的样子,朱瞻墡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没敢直接否认。
代王拿出来的这些证据,明显不是一天两天收集起来的,很多的证据都是环环相扣的,是真是假,并不难调查。
他现在唯一能够否认的就是……
“看这上头的签押,的确是王府的印信,但是,此事本王的确不知,或许是底下人私相授受,打着襄王府的旗号胡作非为。”
见到于谦出面,襄王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说,仅仅只是一个岷王,他或许还能对付,但是,如果要和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斗,尤其是对方握有自己把柄的情况下,他必然不是对手。
所以,襄王最后还是选择了,用出藩王在犯事之后的惯常招数,一推二五六,装傻充愣不知道。
这么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藩王,靠的就是这一招,逃过了无数的罪责。
错事都是底下人干的,他们啥都不知道。
当然,如此一来,这些田土肯定是保不住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代王拿出了这么多的证据,襄王连这点罪责,都不肯承认。
然而,他这话一出,一旁的朱徽煣不由挑了挑眉毛,暗道襄王果然还是太天真。
他也不想想,于谦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了这么久,都没有开口,如今突然插手此事,难不成会是单纯为自己这个岷王说话吗?
真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不成?
果不其然,听完了襄王的这番辩驳之后,于谦从袖中拿出了厚厚的一摞文书,问道。
“襄王爷,如果说,边境的这些田土,是王府官员欺瞒王爷,盗用王府印信,私相授受,那么,这些也是吗?”
隔得远远的,襄王并看不清楚,于谦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
但是,光听他这副口气,襄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随着内侍走下御阶,从于谦手中接过这些文书,上呈到了天子面前,于谦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启禀陛下,这是都察院派遣到襄阳清丈田亩的御史联合地方官员,呈递上来的奏疏。”
“其中详述了如今在襄阳府及周边各地,寄名在襄王府的官田,民田及未寄名但实际在襄王府控制下的田土,共计约三千两百余顷,远远超出朝廷赐予襄王的田土,这诸多田地,有军屯,有官田,有民田。”
“御史在清丈过程中,接到了诸多诉状,控诉襄王欺压百姓,强买强卖,兼并田产,以致诸多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诉状,黄册及历年账册,皆附在后,请陛下御览。”
这下,就连在场的一干大臣,也感到一阵意外。
好嘛,他们原本以为,岷王出手弹劾襄王,就已经算是杀招了。
却没想到,更大的杀招在于谦这里!
如襄王所说,他的封地在襄阳,和边境远隔千里,如果强要说,自己对边境的状况并不了解,只是有人诈名诡寄,或是底下人欺上瞒下,弄虚作假,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寄名在襄王府的边境军屯,也就两三百顷而已。
这个数字,对于普通的文武大臣,乃至于是勋贵世家来说,都不算是一个小的数字,但是,对于一个藩王来说,其实也就那样。
远隔千里,数量又不算特别多,强要狡辩,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在他的封地之内,数千顷的田土,这个想要抵赖,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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