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舒良的禀报,殿中的一对君臣,关注点各不相同。
沈翼的第一反应是,这舒公公好大的本事,竟然能搞来这么多的薪炭,要知道,这个数量,几乎可以比得上如今户部剩余的所有薪炭了,当真是好手段!
而朱祁钰的第一反应则是……
“除大兴县外?”
这句话带着一丝疑问,同时,也莫名的让底下的沈翼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大兴县?
沈翼想了想,他没记错的话,好像就在前段日子,都给事中林聪,刚刚被贬去了大兴县做知县,这件事情,不会和林聪有关系吧。
一念至此,沈翼心中不由替林聪捏了把汗,这个人他虽不熟识,可也算是了解一些,前任天官王直的门生,如今,这位王老大人虽然荣归故里,可是还仍然健在。
以太傅之职致仕的,本朝就他这么一位,逢年过节的,天子也会命人前去慰问探望,因此,在朝中倒还算是有不低的影响力。
可是,再是地位崇高,可毕竟已经致仕了,就算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积累下来的人脉很广,可朝堂之上,向来都是人走茶凉,朝中的这些官员,如今最多也就是照拂一下林聪,但是,要说冒着得罪天子的风险去帮林聪说话,恐怕交情还到不了那个地步。
何况,入了官场,要看的就是个人本事,王直都已经致仕了,作为他的学生,林聪也不可能事事都去麻烦这位老人家。
所以事实上,对于如今的林聪来说,低调稳健,才是最好的办法,有王直的威望在,官场中人,多少都会卖几分面子,只要他自己不闹事,就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他,甚至于,需要提携的时候,也有的是人想要结个善缘,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
可惜的是,或许也正是因为有王直这个靠山,所以林聪在朝中,一向并不算低调,相反的,他在朝上屡屡直谏,这副为国为民的心当然值得赞赏,可是,明里暗里的,也得罪了不少人。
此前舒良在宣府围堵行宫,劝太上皇祭奠死难官军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林聪就曾经出面要求严惩舒良,虽然说到最后被天子糊弄了过去,但是,毋庸置疑的是,打那次以后,林聪和这些宦官的梁子便结下了。
而且,因为这件事情,天子对他也并不怎么喜欢,这次矿税太监的事,又是林聪来打这个头阵,结果朝会一结束,天子就一道旨意将他打发到了大兴县当知县,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天子在敲打他,让他收敛自己的脾性,不要天天揪着宦官不放,可是现在看来,恐怕这位林大人,并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与此同时,闻听天子动问,舒良低下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道。
“回皇爷的话,奴婢也是刚刚才得的消息,就在今日清晨,刘安被大兴县的捕快给抓了,他搜集的七千斤薪炭,如今也被大兴县扣押,据说,知县林聪大人,是得了状子,在替那些商贾讨公道,下一步,这些薪炭恐怕就要被原路送回去了……”
嘶!
这话一出,沈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说,这就是得罪了宦官的后果,舒良的这番话,看似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可是,几乎每句话,都踩在天子的雷点上。
刘安的身份,沈翼是知道的,宋文毅手底下的人,如今宋文毅在各地主持皇庄的营建,刘安便接替了他,暂时负责京畿附近的皇庄经营,上次朝会上,林聪主要弹劾的人,也正是这个刘安。
且不说别的,刘安是天子任命的矿税太监,在内廷也有官职品级的,你区区一个大兴县的知县,未得圣旨,便擅自羁押了有官身的太监,单这一条,便是越权之罪。
更不要提,舒良还不经意的提起了,刘安搜集的七千斤薪炭,这话看似是在汇报差事办的情况,可实际上,舒良这是在提醒天子……刘安是在替天子办差的时候被抓的。
既是有官职品级的内宦,并非无名之辈,而且还是在替天子办差,这种情况下,林聪都敢抓人,要扣他一个藐视皇威的帽子,可是半点都不为过。
除此之外,舒良这话里话外的,还若有若无的在暗示,林聪要把那些薪炭‘还’回去,这在当下朝廷正急需要薪炭来解燃眉之急的时候,不可谓不是诛心之举!
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宦官,作为在皇帝身边侍奉的人,或许只要几句话,就能够将你陷入危局当中,有些时候,事情发生时未必就会真的被报复,可保不齐哪一天,就抽冷子给你来这么一下。
便如现在,当初的林聪弹劾舒良的那件事,看似早已经过去了,可实际上,从刚刚的话便可看出,这位舒公公可记着仇呢!
果不其然,这番话说完,天子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当即道。
“这个林聪,好大的胆子,舒良,你现在即刻带着东厂的人马,去大兴县,让林聪放人,还有刘安搜集来的那些薪炭,一斤都不许少,都给朕运回来!”
这话一出,舒良自然是拱手领命,但是,一旁的沈翼却有些着急。
虽然说,天子只是让舒良带人去把刘安还有他搜集的薪炭都带回来,但是,想想也知道,林聪既然抓了人,那么,就轻易不会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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