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你的案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开审了。”月橘谨慎的斟酌着词句,“那么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理想中的刑期吗?你觉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应该得到怎样的判决才是最合理的?”
“什么叫做理想中的刑期?我是无罪的!”白霖晚的情绪空前激动起来,面目扭曲,这也让他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格外狰狞,“如果状师不能给我做无罪辩护,那是他的失职!如果县官非要定我的罪……那也只因为他是一个俗人!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来指责我,错的也是他们!不是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改变我原本无罪的事实!”
来此之前,月橘也的确在资料中了解到,白霖晚一直想做无罪辩护,但代理状师觉得像他这个情况,做无罪辩护必输,到时也会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污点。为保险起见,他是打算走有罪辩护路线,尽量从当事人的精神状况,以及他曾在摄影领域的贡献做文章,只要能避免最高级别的终身监禁,有期徒刑判几年是几年,这个官司也算打赢了。
但白霖晚不服,坚持要做完全的无罪辩护,双方的意见一直还没达成统一。而他本人在接受讯问时的态度,也是承认犯罪事实,却拒不认罪。这也导致开审时间一延再延。
亲耳听着他这样说,月橘还是感到一阵抵触:“不管有什么理由,但你都是实实在在的伤害了那么多人,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过要补偿她们,没有觉得自己应该付出一点代价吗?”
白霖晚霍然站起,神色疯狂,语调高亢而尖锐:“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犯罪!那都是艺术大道上必要的牺牲!我的模特都是自愿为艺术献身的!因为她们知道,只有我,才能挖掘出她们最完美的一面!一个个俗人不懂,就给我妄加罪名……所以你们永远都无法理解真正的艺术,这就是你们鼠目寸光的报应!”
见他形容可怖,几乎就要暴起伤人,一旁站岗的狱卒连忙上前喝止。
“哈……月橘记者是吧?我听说过你!”即使被两名狱卒紧紧按住肩头,白霖晚依旧是冷笑着向月橘喊话,“当初你给捕快殉职案主犯也做过专题采访,还是有一点自己的观点,不会盲从大流,我以为你会跟那些俗人不同,所以我才答应接受你的采访……没想到你也这么让我失望!”
“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会给这个世界送上一场最盛大的烟花,我要让所有人都来欣赏我的艺术!你,你,还有你,你们就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整个人已是近似癫狂,在大笑不止中,被几个狱卒强行拉走。但那疯狂的笑声却依旧在会客室内回荡,也让月橘感到阵阵不祥。
是啊……她无声的喃喃着,自己和那位捕快殉职案主犯的确交谈愉快,因为他已经真正的忏悔了。他会在监牢里读经文,会为死去的关捕快做祷告,他对整个世界都心存善意,也心甘情愿的用余生来赎自己的罪。这样的他,等若是已经拥有了新的生命,他当然有资格获得内心的安宁,自己也愿意通过采访,让公众看到他的另一面。
但是,白霖晚呢?自己又该如何将他的形象呈现给大众?
……
回到报社后,月橘坐在计算机前,机械的敲打着键盘。
她写得很慢,好不容易打出一行字,很快又被她全部删除。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她面前的屏幕上还是空白一片。
这次的采访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
对于白霖晚,就算她想在公众面前稍稍美化一下他的形象都不行,在他们整个谈话过程中,他真的是完全没有悔意,没有一点对生命的尊重,始终声称是自己为那些受害者“铭记了永恒”。
以前她采访的其他犯人,就算是为了轻判或是减刑,都会假意做一番忏悔,只有他,依然坚持以罪恶为荣,坚持罪恶就是艺术。
他带着痴迷的描述那些犯罪过程,语言详尽而细致,自己听着都瘆得慌,他却像是在描述最美妙的事情,时不时就露出陶醉的笑容。那样的“血腥纪实”,也实在不适合面朝公众的发表出来。
让月橘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他用花朵来举的一个例子。
他说,让花自然生长,就总有枯萎凋谢的一天,变得丑陋不堪。但如果在最美的时候就把它们摘下来做成标本,放在展览柜里,就可以让它们的的美丽永久保鲜。“我所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但是,自然生长是花朵的权利,你没有资格替花决定它要不要变成标本,不是吗?”月橘是这样反问道。
“那谁有资格?!”白霖晚猛地提高了声音,“造物主吗?这个世界吗?大自然杀人就不算杀人?台风,海啸,瘟疫,地震,我们经历过多少天灾,又死过多少人,有人责怪过这片土地吗?就因为我们生长在这里,它养育了我们,所以我们就必须感恩戴德,任由它剥夺我们的生命吗?”
“那我也是艺术领域的造物主啊!是我让她们腐朽的生命得以成为艺术品,为她们创造了刹那芳华……我让她们消逝,是为了让她们更长远的存在,事实是我也做到了!是我成就了她们,所以我也有资格裁剪她们的生命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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