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静默片刻,眨了眨眼,笑道:“我没事,方才有沙子进了眼睛,现在已经没有了。”
真正的坏人,还好好活着呢。
时颜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爱无私之人,但至少不会像韩圻年那样,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便是谢语盈心思单纯,也不禁有些怀疑地看了她几眼,道:“哦,没事就好。
那卧云楼的掌柜也真是的,怎么能让说书先生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故事,难得出来吃饭,就该听些让人开心的东西啊。
来,夫人,咱们继续喝酒!”
时颜看谢语盈在说话间,已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了,忍不住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滇国公的立场她不评论,但看谢语盈的性子,就知道她阿爹是真心疼爱她的。
这般大大咧咧无忧无虑,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谢语盈显然喝酒喝得兴头上来了,不顾旁人的劝说,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最终不负众望地——醉了!
醉了还要发酒疯,一直拉着时颜不让她走,打着酒嗝道:“夫人,我、我真喜欢你,不只是因为你像我的挚友,还……还因为夫人的性子,很合我心意!
只是,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早便成亲了啊,成亲有什么好?成亲就不像我那般自由了。
我阿爹天天、天天说我嫁不出去,要嫁也嫁不到一个能光耀门楣的家族,是个赔钱货。
但、但他那些所谓能光耀门楣的家族里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我大姐嫁给了韩家那个二郎,那韩二郎的侍妾,比苍蝇还多!
我二姐嫁给了宣平郡公世子,那男人就是个……蠢货!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听他那个阿娘和几个阿姐的话,任由他阿娘和阿姐欺负我二姐,我二姐天天、天天以泪洗面!
我央求我阿爹帮帮二姐,谁知道、谁知道我阿爹说,二姐嫁到了宣平郡公府,便是宣平郡公府的人,侍奉婆母和姑姐是应当的,宣平郡公府里的人又、又没有对二姐做什么过分的事……
你说气不气人!气不气人!”
边说,还边用另一只手使劲捶桌面,吓得不远处的一个小二脸色都白了,丢了手中的东西就往她们这边跑。
这谢七娘时常来他们卧云楼,他怎么不认得。
就谢七娘那手劲,可别把他们的桌子又捶坏了!
时颜默默地望了望天。
气人,当然气人。
可是,她这样一个劲地拉着她,也解决不了什么啊。
谢语盈的侍婢急得不行,拼命想把自家娘子拉走,可她的力气又如何比得过谢语盈,拉了半天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拉不动,不由得哭丧着一张脸道:“夫人,实在对不住,我家娘子一喝醉就是这样的……”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又被谢语盈一扬手打断了,“嗝!夫人,你晓得不?我原本想过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嫁人的!
我、我就是要一个人逍遥快活!
我明明打算不嫁人,一辈子侍奉陛下的,你说陛下、陛下怎么突然丢下我就走了啊?夫、夫人,你说为什么啊?
明明陛下答应过我,愿意、愿意让我一辈子待在她身边的……”
说着说着,抱着时颜的手臂就崩溃大哭了起来,还很不客气地把鼻涕眼泪都往她身上擦。
时颜:“……”
她有说过让她一辈子待在她身边这样的话么?
啊,好像是曾经提过那么一嘴。
那时候她刚过了十八岁生辰,年龄也摆在那里了,不管朝廷上那些臣子是不是真心拿她当君王看待,也多少会提几句让她立皇夫这样的场面话。
大兴朝虽然有立女帝的传统,但女帝终究不是正统,最初提出立女帝那个君王只是为了延续自己血脉的纯粹,因此女帝只会在十分苛刻的条件下才会立起来。
大兴朝在时颜之前,只出现过两个女帝。
一个在位二十余年,但因为朝堂上的大臣不信服女帝,且她自己又不是多强势的性子,她在位期间,大权一直旁落到丞相手里。
好在她的丞相对皇室确实忠心耿耿,没什么谋朝篡位的想法,最后,她的皇位很顺利地传给了她的儿子。
第二任女帝只在位了三年,这个女帝倒是雄心勃勃,只是能力不够。
她一直以第一任女帝为耻,发誓自己绝不能像她那般,只做一个皇座上的瓷娃娃。
因此她一上位就大肆进行变法,然而,因为她根基不稳,加之她变法的内容犹如纸上谈兵,不合实际,不过两年就引发了各地暴乱,最终她的庶出兄长起兵逼宫,直接把这个女帝废了。
然而前两任女帝再怎么样,也到底是在正常的情况下继承皇位的。
不像时颜,一开始是被韩圻年怀揣野心地找回来的,也就注定了,她的经历要比前两位女帝,都更坎坷。
时颜这个女帝怎么来的呢?据说当年皇后娘娘怀她时,回娘家探亲,路遇刺客,惊慌失措之下,不但早产了,还把刚出生的她丢了。
而她老爹,也就是先帝是个身子孱弱的,一直子嗣艰难,最后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嫡子,便病死了,那时候,她这个弟弟才不满一岁。
于是,韩圻年开始派人在民间四处搜寻她这个遗落民间的公主,最终凭借她右边肩膀上的一个祥云胎记,把她找了回来。
朝廷的臣子本来就不服女帝,更别说她这个半路被从民间找回来的,她女帝的大权,就此十分“自然而然“地,旁落到了韩圻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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