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的小少年听到时颜的话,似乎呆了一瞬,一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身上的明黄色袍服,咬了咬唇道:“你就是都督夫人?”
时颜点了点头,“是。”
“方才,替我……替朕诊治的人,是你?”
时颜抬眸看了他一眼, 脸上带着淡淡的叹息,又点了点头,“是。”
小少年的脸色一瞬间似乎更青白了。
站在他身旁的几个侍婢立刻无比紧张地看着他,就担心他情绪起伏太大,又一次发病。
时颜想了想,主动道:“听闻陛下把妾身错认成了嘉明帝,让陛下失望了,妾身小时候与嘉明帝有些渊源, 方才替陛下诊治的方式,确实是传承自嘉明帝,但妾身并非……”
“不对!”
小少年突然有些激动地咬牙道:“朕不可能认错,那就是皇姐!就是皇姐!你们在骗朕!你们都在骗朕!”
他不可能感觉错,曾经和皇姐那段记忆,虽然因为他年纪小,又因为发病脑子迷迷糊糊,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皇姐那时候与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有触碰他时的力度和温度,他都记得很清楚。
这些年里,他总是会时不时梦见那时候的事情,记忆就是这么神奇的一样东西,他明明连那时候皇姐是什么模样的都记不清了,但唯独对她靠近他时的气息,和让他一颗心在转瞬间神奇般地安定下来的感觉, 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告诉他,面前的女子不是皇姐。
但他的灵魂告诉他, 他不会认错。
“陛下,请冷静。”
一旁的司琴立刻焦急地道。
看陛下的呼吸似乎又急促了起来,她连忙熟练地半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转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地看向时颜。
时颜却是没想到,面前的孩子会那么执着地认为,方才替他诊治的人就是他皇姐。
简直到了偏执的程度。
她一时也怔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做。
“夫人,”一旁的太皇太后突然沉声道:“请你跟哀家出来一趟。”
时颜一愣,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却已是把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来,满脸心疼怜惜地看向不远处的小少年,道:“轩儿,你别急,你的皇姐确实回来了。”
这句话,让除了坐在床沿处那个小少年以外的人,都震惊了。
李凌轩猛地抬眸看向太皇太后,眼眸里藏着深深的渴望和急切, “皇祖母, 你可是说真的?你没有骗轩儿?”
看着自家瘦得已是脱了相的孙子,太皇太后抿了抿唇,慈爱地扬了扬嘴角道:“是真的,你在这里乖乖的,皇祖母一会儿,就把你皇姐带来。”
已是察觉到太皇太后想做什么的时颜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然而,这种情况下,她似乎别无选择。
见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后,便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外头,时颜也只能抬步跟了上去。
直到离内室有一定的距离了,太皇太后才轻声道:“夫人,你这么聪明,应该清楚哀家想与你说什么。”
时颜抿了抿唇,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可是想让妾身假扮成嘉明帝?可是娘娘,假的终究是假的,这样……”
“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可是哀家这个孙子,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许是动了真感情,太皇太后一双眼睛悄然红了,“他出生没多久,他父皇和母后便相继去世,后来,他又被韩圻年那小人控制在手里,一举一动都被人严密控制着,连想亲近一下自己皇姐和皇祖母都无法。
比起哀家那个薄命的孙女,哀家亏欠这个孙子的,更多。
至少,在哀家和嘉明帝相处那七年里,哀家还能尽到作为一个祖母的责任。”
时颜眼帘微垂,没说话。
确实如此。
许是韩圻年觉得,她回来时思想和性情早已是定型了,便是阻止她和太皇太后接触也没什么用。
何况后来她被他逼得心态崩溃,一度生出厌世的想法,他半是觉得没必要半是妥协,倒是从没有阻止过她和太皇太后接触。
韩圻年待她和李凌轩的态度,到底是不同的。
对她,他只要求她乖乖认命,只要她没有妄想推翻他,她不管多么荒淫无度,他都懒得管。
而对她这个皇弟,他是把他当成傀儡来养的,不仅要他乖乖认命,还得听话,不能生出任何他无法掌控的想法。
因此,他对她皇弟的掌控,只会更严密以及变态。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皇弟还能保留一分自己的个性,甚至在当初甩开韩圻年派到他身边的人来找她,已是十分神奇的事情。
太皇太后见时颜一直没说话,暗叹一口气,道:“夫人,哀家这孙子,也是个命薄的,哀家却什么也做不了。
但至少,哀家希望,他从今以后的日子,都能快快乐乐,得偿所愿。
夫人若是答应哀家,哀家自会想好一套说辞,让陛下相信,你就是他皇姐。
哀家也会派人告诉夫人,嘉明帝先前的性情和一些习惯。”
顿了顿,太皇太后看向时颜,慢慢道:“这件事虽然很荒唐,但夫人,就当是可怜哀家这个老婆子,和哀家命途多舛的孙儿,哀家真切希望,夫人能帮哀家这个忙。
放心,这件事不会传到太和宫之外的地方,夫人以后来看望陛下,也可以用替陛下诊治这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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