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制清吏司
一个埋头批了试卷许久的司官百忙之中抓起茶壶灌了一大口茶水,他打算看完手上最后一份便休息一会儿。
谁知这一看,这手便放不下去了,人也彻底清醒。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初贫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
写得好,写得妙啊!”
“侯爷,萧大人,你们看看这篇文章,将天道无常及人情冷暖描写得淋漓尽致,笔锋老辣,功底深厚,全文行云流水,令人拍案叫绝。”
光明侯被司官的赞叹声吸引,目光却在看到熟悉的字迹时微微凝住,
“好一个‘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一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妙语频生,该判甲等!”萧来惊叹不已,“大燕真是人杰辈出啊。”
“文章写得好,这定然是一个贫苦学子,且年纪应当过了半百,没有经历过磨难和大起大落的人,写不出如此有见解的话。”
另一个司官摸着下巴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老侯爷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色。
王八羔子的,从燕都贵公子到乡野农夫,再靠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步回到燕都,昔日亲朋好友皆离他而去,可不就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么?
就是少年无白发,心已成霜尘。
“欸?这不是那个每次都比别人早交卷一个时辰的年轻举人么?我识得他的笔迹!人家可不是什么年过半百的老举人,左不过二十几岁,长身玉立,长相极为俊美!不夸张地说,恐怕昔日燕都一绝的晏修都没有他好看!”
“咳咳咳。”马上有司官给他使着眼色,光明侯还在这呢,说什么前世子啊。
“我记起来了!”贡举听了司官的话直嘀咕,长相俊美的他也见过啊,他可不比这里头的司官们见得多了。
“就是那个舍不得老婆孩子的倒霉蛋么?没想到啊,长得那般好看,文章也写得这么好。”
萧来笑道:“这人就是一样做到出色,其他样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有这份文章在,其他几科只要不写崩,今年一甲前三也定然有他的一个位置。您说呢,侯爷?”
光明侯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晏修的才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不必蹉跎到今日只能依靠科举来平步青云。
今日见他眉眼神色之间已经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之下的沉稳、安宁。
光明侯叹了一口气,也许平淡的生活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从仪制清吏司出来,几个参加此次科考的官场大员都有些疲倦,接连数日看文章让他们一出清吏司大门便想去好好潇洒一顿。
白连楼听曲喝酒再吃点小菜——这也是历次会试结束后监考官们的固定活动,银钱自然是由朝廷来出。
一个小吏守在门口,一见到有人出来忙向前跑去,在光明侯耳边说着什么,神色看起来格外着急。
光明侯剑眉一锁,拂袖便要离开。
“萧司徒,各位大人,今日临时有事,恐不能相陪,本侯再添五十两银子,希望各位大人玩得愉快!”
话说完,人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其中一个司官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等着吧,肯定又是那位世子爷犯事!”
“可惜了侯爷一生为大燕鞠躬尽瘁,竟然生了这样的儿子,说起来,也就前面那位‘假世子’才能配得上这份地位。”
“九州之大无奇不有,今日那位举人我看也不错,有点当年燕都一绝的风采,可惜不知道名字,不然我就上门替我家妹子说媒去。”
“得了,你这脑子也是不好使,不是说了么,那个人有妻儿,而且感情如胶似漆,你非得给你家妹子找不痛快……”
“……别嚷嚷了,这么累了话还这般多,还是上白连楼喝酒去吧,嘿嘿,以咱们平时的俸禄哪能天天上白连楼啊,这是赚了……”
光明侯府,娇弱的世子妃抱着小世子坐在一边默默垂泪,光明侯夫人坐在主位上垂头丧气,只有晏初,趾高气扬地面朝着众人,一脸得意。
“本世子今日就是要休妻,张氏不过是商人之女,出身卑贱,配不上本世子,小世子有这样的生母日后一定遭人背后耻笑。本世子身为以后光明侯府继承人,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氏哭得梨花带雨,怀里的孩子看到母亲哭也害怕得哇哇哭了起来。张氏背后没有靠山,此时感到一阵苍凉,但为了孩子,她还是咬了咬牙。
“世子,妾身从入侯府以来,一直孝顺公婆,管理好后宅,并未犯七出之条。如今却为了身份要休奴家出门,奴家斗胆一问,若是真的嫌弃奴家身份,为何当初要撸奴家入府?”
晏初被她澄澈悲凉的目光看得哑口无言。
“这……我,反正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谁也不用多说了,我的主意不会改变!我今日一定要休妻,改日便上礼部侍郎府,求娶徐家二小姐!”
“什么?你说你要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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