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命中的第一道晨曦,照在昨晚临时糊起来的窗户纸上,一个个晃动的阳光印子,随着月桂树枝叶的摆动,在微黄的纸上嘻嘻哈哈的跳舞。
苏洛泱眼睛盯着窗户纸上那几个光斑,手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心里暗数着跳动次数: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没有钟表看时间,她用的是爷爷教的数脉方法:一呼一吸,四至为息。
因为同时数脉搏和呼吸有些困难,洛泱就用了做早操的口令,一次呼吸少于四次则慢,多于四次则快。
快的又分一息之间五次为数脉,六次为促脉,七次为疾脉。这些都是李时珍《濒湖脉学》里记载的,比当下晚了至少七百年。
反复数了几次,洛泱确定自己身体无恙,反应正常,正如假包换的活在唐代文宗朝东都洛阳苏府。
她松开自己的手腕,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不用上班真好!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赶紧翻身到枕头底下摸出个手帕包来,打开一看,桃花戒指、玉佩都在。
她松了口气:这可不能丢,一个是爷爷的宝贝,一个是救命恩人的宝贝,还得想办法还给他呢。
忽然,一点鲜艳却不起眼的红色出现在她眼前。洛泱忙把那桃花戒指凑到眼前仔细看。
那点微不足道的红色出现在银白色桃花的一根花蕊上。
昨天有没有这点红?洛泱没有印象。她数了数,桃花花蕊共有九根,只有这一根的顶端是红色的。
难道是因为它使用过一次?
洛泱小心翼翼的将戒指套在指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桃花针在她指上的欢愉。
她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娘子,您醒了?”丁香掀开隔帘走了进来。
“丁香?”
“对,婢子是丁香,昨儿夫人让我来照顾您。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
“什么都可以问?”
“嗯,只要婢子知道的,必会告知小娘子。”
“那……你几岁了?”
丁香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问题?她将热毛巾递给洛泱,笑道:“婢子二十有七了。”
唉呀,跟我现代是同龄人啊!太好了,至少不会那么白痴。
她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那我比你小几岁?”
“原来您是想问这个?您比我小十二岁,您今年秋天才满十五呢!”
这下连旁边的荷花、杏花都笑了,杏花笑得尤其开心,就像走在路上踩了狗屎,低头一看,狗屎旁边有锭银子那样。
昨天一直没机会问问自己具体有多大,现在知道还不到十五,洛泱差点没仰天长笑起来: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我们服侍您打扮好,您就到外面走走去,工匠要过来修理窗户呢。”
洛泱一边擦脸一边问:“我不是被阿爹禁足了吗?怎么还能去外面走走?”
“咱们府里大着呢!以前这里是座公主府,夫人和将军成亲的时候,珍王殿下找圣上要了这座宅子送给夫人做贺礼。您真要走一圈,可能到午食都赶不回来。”
丁香将她的及腰长发,堆在头上比划了几个发髻位置,开始替她梳头,又道:
“五郎君昨晚在外堂抄了一晚的经,早上送到庙里奉神去了,您大难不死,真还要好好感谢菩萨保佑。五郎君说,让您先别吃小食,他回来的时候,在外边给您带。”
“他今天不用去军营?”
“夫人说,您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没了数,让五郎君陪您几天,等过了中旬休沐再去。”
“那他该请我吃大餐,小食算什么,我给他争取了好几天假期呢。”洛泱手上拿着一枝步摇在玩。
真有意思,唐朝居然有了这样的工艺。步摇的簪子与珠花之间,用金丝扭成的细弹簧圈相连,这样,只要微微一动,珠花就颤颤的晃个不停。
谁说弹簧是西方人发明的?咱们早有了,只不过,是用来做首饰而已。
丁香给洛泱梳了个半披发的垂挂髻,未成年的小娘子都喜欢梳披发髻,衬得洛泱俏皮可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洛泱呆住了:铜镜照得不是很清晰,可这个洛泱,分明就是自己在现代十来岁时的模样。
这真是太意外了!
难道这是自己的前世?
她摸摸脸,细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连手感都那么似曾相识,洛泱脸上不由得自恋的笑了。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变得更自在,昨天脑子里出现的什么“借尸还魂”,什么“夺舍”,统统丢到脑后:
我不是在过别人的生活,只不过是回到过去,让当时遗憾殒命的自己,接着活下去。
对她来说,这个心理建设非常重要,大大缩短了她与这个时代的磨合,朝夕间,她便有了成为“自己”的自信。
“小娘子,我们到丽水亭里去等五郎君吗?”杏花问。
丁香白了她一眼:“还去什么水边?到小书房去好了,我已经让人过去收拾。那是小娘子很小的时候,跟两位小郎君开蒙的地方。
郎君们到了七岁,便到官学里求学去了,那个小书房,就成了小娘子一个人的地方。五郎君回来,就让他到那里去找您。”
洛泱很有兴趣,看看自己曾经的幼儿园,她提起裙子,蹦蹦哒哒的出了门。
沿着两府之间的隔墙走,洛泱很快看见了那棵老桃树。
“这不是桃树吗?正是结桃子的季节,怎么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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