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不能举行祭祀庆典,南宫离珠和我的册封仪式都不能举行。之前热热闹闹的将东西从景仁宫搬到宜华殿,再搬回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灰溜溜的。
我也不止一次听到陆欣荣他们几个过来向皇后问安,顺便“路过”我的面前,大声说的那些话,颇有些滋味。
不过,各中滋味,其实真的只有自己知道。
就如同常晴,每天身处在繁华盛景当中,帝王恩宠,群妃簇拥,景仁宫中不算太大的房间里每天人来人往,莺声燕语关怀体贴,数不清的玩意、珍宝往这里送着,她也一直笑容可掬,礼节周到的应付每一个人,可那样的笑容里有几分勉强,有几分真,到底谁才是那个看得清的人呢?
我一直候在窗外,透过窗户能看到常晴脸上的笑容显出了几分疲惫,而那几位嫔妃,还有他们娘家来的夫人还在不断的奉承,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也难怪一个上午就把她弄成这样了。
正好一回头,看到扣儿领着人送药过来,我便索性跟着一同进去。
“娘娘,御药房送药过来了。”
我和扣儿一进屋,那几位嫔妃和夫人都回过头来看着我。
眼神,也多有些轻佻。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次数多了,我也就坦然了,被刀锋一样的目光刮着脸皮,我还能淡然的走过去站在常晴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道:“药是皇上吩咐的,让娘娘用了之后,要传话回去。”
这话一出口,几位嫔妃和夫人就都有些坐不住了。
纷纷起身告辞:“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臣妾等告退。”
常晴微笑着道:“本宫身子沉,就不送各位了。”
“娘娘请好好休息。”
我看着她们乖乖的退出去,心里不由的觉得好笑,原来裴元灏还有这么个用处,而一低头,就看到常晴斜着身子靠坐在软榻上,轻轻的揉了揉眉心,那里分明有几道深深的纹路。倒是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脸上才略有些放松的神情:“亏了你来。”
我笑了笑,让扣儿把汤药奉上来,服侍常晴喝下,杏儿他们几个已经围着桌上那些夫人们送来的各种礼物看得目瞪口呆,什么白玉观音,什么金螭璎珞,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我没什么心思去看那些东西,只看着常晴喝药,药味很苦,喝得她一张秀致的脸庞都皱在了一起。她平日里总是端庄雅致,倒很少看着这样有几分孩子气的样子,不由的觉得好笑。只是那药也是真苦,我站在旁边,都能闻到那种味道。
不过,苦味中,又好像有一股香。
我吸了吸鼻子:“什么这么香?”
常晴喝了一口药,苦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随手指着桌上:“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什么花,好香。”
桌上果然是有一盆娇小玲珑的梅花,开得也十分娇艳,我走过去看了看,杏儿也凑过来看热闹,闻到那浓郁的香味:“这花真香,是什么花啊?”
众人倒都认不出来,只摇了摇头。
我看了一会儿,平静的道:“是异种的马缨丹。不过这花不香,是臭的。”
“臭的?”扣儿疑惑的看着:“明明这么香,怎么会——”
“香的是花盆。”
我一边说,一边拨开堆在桌上的那些金珠宝玉,这才看清这株盆栽用的是精雕细琢的瓷盆,可这瓷盆却有些门道,中间是空的,镶嵌了一圈的丁香,还细细的雕琢成了飞凤,看起来格外的细致华贵,也难怪这么香。
杏儿傻乎乎的道:“哗,真费工夫。”
我笑了一下:“的确费工夫。”
说着,回头看了常晴一眼,她也看着我,眉间微蹙:“是怎么回事?”
我走过去,接过她已经喝空了的药碗,道:“这花有毒的。”
“什么?!”
扣儿他们几个一听,都大吃一惊,失声道:“有毒?”
常晴的眉头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顺手拿起绢帕擦了擦鼻尖,我平静的道:“不过这是异种,花比普通的马缨丹小,臭味更弱,所以毒性也更弱。要长期的摆放着,才会真的受害。”
扣儿愣了一下,急忙拿起桌上的礼单翻开。
我没说话,将碗放回了旁边的小几上,常晴也有些倦怠的垂下眼——那丫头也是傻的,这回来查,怎么查?
果然,她上上下下看了半天,道:“怎么礼单上没有啊?”
我转头看着常晴:“娘娘。”
“算了,”她平静的挥了一下手:“拿下去吧。”
那几个丫头还有些不甘心,嘟嘟囔囔的,被我说了两句,才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把东西都撤了下去。我走回到常晴身边,小心的帮她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她舒服了一些,但脸上的凝重神色并没有褪去。
我轻轻道:“娘娘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
“娘娘知道是谁了?”
“还能有谁。”
的确,这宫里,能这么对常晴的,也不做第二人想了。
不管这孩子流掉,常晴从此不能再霸占圣宠也罢,因故小产,不能顾及后宫而需要将念深另托他人也罢,对她都是有好处的,可这些看来都不算什么,而是她能把手伸到别人的身后,操纵着的人来景仁宫下毒,这就已经可以看出,她的势力扩张得有多快。
这个时候已经深秋了,外面的风卷着落叶吹过墙头,能听到呜呜的声音,即使屋内还有暖炉,也让人感觉到一种从心底里渗出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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