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顿了一下,却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手微微抬起来,我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他又拿起自己已经吃空了的碗,又去盛了半碗粥,那粥已经凉了,不过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就这么喝了起来。
喝了一口之后,他说道:“那你觉得,朕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用问该怎么办吗?随便一个老百姓都知道,如果家里没钱,自然应该是出去赚钱了。
如果赚不来,一些心黑胆大的,自然就要想着抢钱了。
不过,他问我……?
我笑了一下:“民女刚刚说的,是眼中所见,但陛下问的这是国策,民女就不好再多嘴了。”
他漆黑的眼睛望着我。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将头低了下去,但即使这样,仍然阻止不了一阵寒意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沉默了许久,我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说道:“东西也吃完了,既然妙言已经睡着了,那民女也就不带她回去了,明天再来接她吧。”
他微微一蹙眉:“你要走?”
这一次,我忍不住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总不会以为,我真的会那么乖的留在他的寝宫里过一夜吧?
看到我的笑容,他自己似乎也有些晃过神来,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也罢,你回去吧,朕让人送你。”
说完,便叫了玉公公进来。
他没有为难我,也没有强留我,自然是意外之喜,我又进去看了妙言一眼,这孩子还睡得三五不知的,我轻轻的给她掖了一下被角,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外面的风还是很冷,一出大门,我就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大门在背后慢慢的合上了。
玉公公提着一盏灯笼走在我的前面,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见我有些失神的,慢慢吞吞的走着,倒也不催促,也放慢了脚步,不声不响的在前面给我照亮。
我的心神,在夜风中荡漾着。
刚刚那一刻,裴元灏问我的时候,我的确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被风一吹,整个人都冻得哆嗦,但越冷,头脑就越清楚,我也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现在站在悬崖边上,进一步,退一步,不是一步登天,就是粉身碎骨。
朝廷没钱了,这已经是事实,傅八岱要我们撑过这一年,但他的话没有说完,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还希望我回西川主持大局。
这一年,的确是事关战局成败,非常重要的一年,但也有两个说法,一是撑得过,二是撑不过。
撑得过,那么自然好说,新政得力,赋税增收,裴元灏就有了作战的底气。
撑不过……仗还是要打的,那么钱从哪里来?
自古以来,皇家面临这样的困境,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增加赋税,二是抄没大家族的财产!
回想起刚刚裴元灏看我的眼神,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战栗。
抄没大家族,当然也不是上策,最好的办法是有大家族肯出这一笔钱,作为打算跟他交好,双方都有意联盟的时候,西川大概已经被他算在这一列了。
这笔钱,有可能要从西川拿出来!
想到这里,我的呼吸越发沉重了一些。
这时,一直在前面安安静静的带路的玉公公轻轻的说道:“小姐今晚怎么不留在寝宫里,外面这么冷,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公公,我虽然住在宜华宫,但可不是这后宫的人。”
“……”
“之前,是为了妙言的病,也就罢了,但不能次次都没规矩啊。”
“……”
他听我这么说,无声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姐,真的不明白皇上的心意吗?”
我有些意外,一直冷眼旁观一切事情的发生和结束的玉公公居然会跟我说起这个,大概在他看来,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许多次的触到了皇帝的逆鳞,连他也不能不出声了。
我沉默着,轻轻的一笑。
就在这时,眼角突然看到了一点晃动的光,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怎么会有光?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阵风从旁边不远处的拐角吹过来,吹乱了我的头发,而我一眼就看到,那漆黑的夜色中,一盏微弱的灯笼在风中微微的摇晃着,明明灭灭的光照耀着后面那个纤细的,如鬼魅般的身影。
我的呼吸都是一窒。
那张鬼魅般的脸,即使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苍白,却依旧美艳。
南宫离珠!
她怎么在那里站着?
感觉到我的停顿,玉公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有些仓惶的看向他,而眼角挂着的那个身影,那双空洞得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眼睛微微的闭上,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她转过身去,风吹起了一丝乱发,缠绕着她的眼睛。
她走了。
玉公公看着我,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却只剩下一片漆黑,和不断凛冽起来的风,吹得我的衣裳都在猎猎作响,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又看向我:“小姐……怎么了?”
他什么也没看到。
那空旷的拐角处,仿佛刚刚那个人影,那一片被风掀起的单薄衣裳,那双空洞得一无所有的眼睛,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我又站了一下,才回过头去:“啊。”
“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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