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裴家,到底对这支陇西军,做过什么?
我只觉得心里有些乱了,关于陇西军,关于那件锁子甲,我以为只是自己听到的一段故事,深究其中,也不过探得一些趣味罢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追查一个百年前的真相,而这个真相,跟裴氏一族的皇陵有关,也跟宇文英这一次远赴西北有关。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篝火旁的裴元灏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即使不断摇曳的火焰发出的光芒也没能照亮他的双眼,倒是妙言靠在他身上,脑袋不住的往下点,像小鸡啄米一样,是困了,他低头看时,眼中才透出了一点温柔的波纹。
旁边立刻有侍从上来,站在裴元灏身边小心的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劝他去休息。
但,他只是摆了摆手。
我又回过头来,正在这时,轻寒转头对宇文英说道:“不过,我也有点奇怪。”
“你奇怪什么?”
“宇文先生刚刚说,照我们的年纪不应该知道陇西军的事,可是,宇文先生与我们两年岁相当,你倒像是对陇西军了解得很,这又是为什么呢?”
面对着我几乎是质问的问题,他却显得很淡然,只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是宇文家的人。”
“……”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们,都是前朝八柱国之一?”
他默认了。
原来,陇西军,也是前朝八柱国之一,不,不应该说是陇西军,应该说,是陇西军的统帅。
我看向宇文英,压低了声音问道:“那请问,这一位陇西军的统帅,又是谁呢?”
宇文英对着我笑了一下:“颜小姐,你问得太多了。”
“……”
我一愣。
这句话,这样直接的拒绝多少让我有些尴尬,不过,自己的确是问得太多了,而他显然对我们两还有一点戒心,并不打算对我们全盘托出。
看来,要让他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带着歉意的笑了一下。
轻寒说道:“那,我们能问一问,这一次宇文先生远赴西北是为了陇西军,可你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宇文英看了他一眼:“祭奠。”
“祭奠?”
“陇西军,曾经与我宇文家的先祖们并肩作战。过去,爷爷他们每一年都会来西北祭奠陇西军。”
“哦,原来是这样。”
我喃喃的说着,抬头看了轻寒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应该不是祭奠这么简单。
如果说,当年的裴家真的对陇西军做了什么,甚至要用修筑皇陵在此地来镇煞,那显然,双方应该是敌对的态度,那宇文英作为裴元灏的臣子,怎么可能公然过来祭奠?甚至,他从西安府离开,是裴元灏安排的。
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他刚刚已经直接拒绝了我的问题,还说我问得太多了,现在这句话显然也已经是开始敷衍轻寒,我们再要问下去,就真的有些不知眼色,自讨没趣了。
所以,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围着火堆烤了一会儿。
我的眼角还一直挂着妙言,她打了一会儿瞌睡之后醒过来,人也迷迷糊糊的,裴元灏叫过一个侍从来服侍她下去睡了,而他自己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这过程中,他的目光,似乎也有一两次,有意无意的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
既然,跟宇文英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那不如早一点下去休息,反正我今天也累了,轻寒的身体更是熬不得夜。
可是,就在我转过头去,正要说话的时候,宇文英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不过,你们刚刚说,史册上一笔关于陇西军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倒也未必。”
我和轻寒同时看向他:“什么?”
“天下事,天下的人都在记着,你们两不也是听人说故事,才知道有这样一支陇西军吗?天下人都记得,史册里又怎么会没有记载?”
“可是,的确没有,”我认真的看着他:“集贤殿的学生去找过,而且是专门去找记录军事的史册上,一点都没有找到。”
宇文英淡淡的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其他的地方去找一找?”
“……”
我和轻寒一愣,而他已经拍着膝盖站了起来:“好了,我要去睡觉了。”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阵凉风从他刚刚离开的地方吹过来,吹得我们两都微微的颤了一下,我转过头去看向轻寒:“他这话,什么意思?其他的地方,还有其他的什么地方?”
轻寒咬着嘴唇,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
“……”
“老师进京,有一大愿望就是修正史,集贤殿和内藏阁里所藏的书籍,还有他从西川——带进京的那些古籍,都是很难得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沉,喉咙哽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很难想到,还能从什么别的地方查到关于陇西军的记载。”
看到他眼圈都有些发红,我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别想太多了。”
“……”
“这件事,就算要查,也要等从西北回去了之后再说。”
“……”
说着,我捏了捏他的手,道:“好了,已经太晚了,宇文英都去睡了,你也别再熬夜了,明天,还不知道要去到什么地方,能不能追上谢烽呢。早点去睡吧。”
“……”
他面色灰暗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抓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站起身来往回走,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停下来,转头看着我:“如果按照之前那个老人家的说法,皇陵建在西北真的是为了镇煞,是不是,皇帝祭奠的那最后一杯酒,也跟陇西军的“冤魂”有关?”
我说道:“我想,可能是这样。”
“那,谢烽呢?”
“……”
“他跟皇陵,跟陇西军,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脚步也停了一下。
轻寒说道:“他看到了皇帝祭的最后一爵酒,然后才现身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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