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南从试衣间出来,她换了一件绿色繁复花纹裙子,百褶线条上全是以金丝穿梭,愈加显得人华贵不可方物。她款款走到夏梦面前,美美转了一圈。店面四面墙都是大落地镜,裙摆飞扬。她盈盈一笑:“好不好看?”
夏梦扶着额敷衍的点点头。
宋臻南不满的斜睨了她一眼,把手上的裤子塞给她:“去那边专区帮我再换一条同款的白色吧。”
夏梦无奈,只得从命。等她问好导购员拿回衣服塞给又换完一套衣服出来的宋臻南,后者连叹息的声音都没了:“拜托,小梦,你拿的还是黑色……”她把裤子扔在柜台上,没好气的说,“你要是还念念不忘就给我勇敢的追回去,现在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的,两个人又彼此折磨,何苦来哉?”
夏梦神情淡淡,充耳不闻,顾自岔开话题:“我再去给你换一下吧。”
宋臻南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心疼的轻骂道:“死鸭子嘴硬。”
夏梦茫茫然然的按原路往前走,勒令自己大脑停止运转,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假话成真是从自欺欺人开始,那么她会告诉自己,她不爱他,一点也不。
雪越下越大,路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车子有些打滑,小赵将车速放慢。
叶谦和周扬皆坐在后车座。窗户半开,冷风急峻。他一直侧坐着看向窗外,黯淡光影中只有凌然线条的下巴,短发在风中轻轻的动了动。
周扬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轮廓,湿漉漉如黑珍珠的眼睛转了一圈,想起方才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个女子,好奇问道:“表哥,那两个人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叶谦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你才刚来清远市几天,要是听说过还奇了怪了。”
周扬对他左顾言他十分不满,轻哼了一声。随即又兴致盎然问前排的小赵。
小赵迟疑的看了一眼后车镜的老板,才慢吞吞斟酌着回答道:“夏小姐是萤星机构的会场,宋小姐是秦家儿媳。”
周扬长长的“哦”了一声,还是似懂非懂。她的兴趣很快就转移到新买的衣服上。
小赵舒了一口气,在开车空隙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心底对叶谦突然的沉默有了明显的答案。
周扬抚摸着新买裙子上的蕾丝纹路,脑中蓦地灵光一闪,她想起为何自己分明没见过夏梦,却对这个名字有着隐隐的熟悉——好似去年她表哥订婚的那个请帖上女方的名字就是夏梦……
最初她对于叶谦取笑婚礼也没觉得多奇怪,婚前悔婚的例子比比皆是,只是今天看了两个人的神情,又好像没那么简单。
周扬心底的八卦因子完全蠢蠢欲动了:“我知道了!她是……”话未说完又立即闭上嘴,以叶谦的性格她绝对问不出,那还不如……她嘿嘿的看向小赵的后脑勺。
小赵莫名的就觉得后背脊一阵阵发凉。
叶谦若有若无的瞥了周扬一眼,熟知她人来疯性格,也不多问。正打算阖眼短暂休息会时,倏然又被手上的电话打乱,话筒里传来凌姨仓皇失措的声音:“谦儿,你爸他……”
叶谦“唰”地坐直身体,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周扬心下一沉,立即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叶谦似一无所觉,只沉声吩咐道:“快!去医院!”
匆匆赶到手术室外,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有护士把病危通知书递到叶谦的手上,他的脸色颓然狼狈,但握着笔的手很稳。他一向字体飞扬肆意,这次却一笔一划在尾角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急救室的灯刺眼的红,大门紧闭。如同深渊,我们无法去叩响,只能听从命运的审判。他走到长椅,紧紧的握住已经泣不成声凌姨的手,心底像是被厚重的雪掩埋,再也听不见任何回响。
到了后半夜,凌姨大概倦极,已经半靠在周扬的肩上沉沉睡去,只是睡得并不安稳,不再年轻的脸庞上透着不安的郁结。叶谦脱下身上的风衣轻轻覆在她身上。
直到凌晨一点多,手术室的灯才熄灭。所有的人都被声响弄醒,站起身。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眉间有着熬夜后的疲惫和看惯生死后的淡漠:“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凌姨哭昏了过去被送去休息。只有叶谦一个人木然的看着病床上双眼紧闭、佝偻老态的父亲。这个男人,他也曾有过伟岸坚实的臂膀,以及意气风发的时代。只是岁月如刀,疾病摧毁他钢铁的意志,切断了所有的骄傲与张狂。到迟暮之年的叶福兴满怀愧疚,只想着家庭和睦,一切安康。叶谦也曾在心底允诺,要给父亲最安逸的晚年,而今却万事皆落空。
夏梦是在财经报纸上得知叶福兴去世的消息的。上面只是简要的写了一些他的生平,更多的是对华盛未来股票的动荡以及新的决策人叶谦介绍。
她的手指冻得发僵,几乎要握不住鼠标。事情来的这样突然,一时之间夏梦的脑中只有空白和无所适从的茫然。她察觉单羽担心的视线,连牵强的笑容也难以回应。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要让叶福兴不好过她才会快乐,才会心安,而今才懂报复并不能使人解脱,反而得来的是更大的空虚。她一心一意只想为陆溋生讨回公道,想要以此弥补自己这么多年的悲怆与怨怼,如今才彻底醒悟,那是陆溋生骨肉相连的父亲啊,他又怎么会真的恨他。而叶谦……必然对她更加的恨之入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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