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时间渐渐推移到了大治八年的三月,就在这个月的月初,大唐即将举行一次规模空前的大朝,这次新年大朝和从前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拿得到朝议内容不同,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经定下了基调,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知道这次新年大朝的重要性,大唐皇帝陛下将在这次三月大朝上正式册封太子,但太子册立谁却没有明说,可宫中已经传出信息,太子必然是李琪无疑。
立储对历朝历代都是一件关乎国本的大事,这对今天的大唐也同样至关重要,从七年前张焕初登位时起,立太子的呼声就接连不断,但张焕却以皇子年幼为由,迟迟不立太子,众臣也知道他不想轻易做出这个重大的决定,但此时的张焕已经近四十岁了,他的两个最大的儿子雍王琪十六岁,赵王珪十二岁,皆到了明事理的年龄,如果再不定下来,一旦引发王储之争,那是谁也不想看到的悲剧,因此,张焕在经过近七年的思考观察,终于下定了决心。
晚上,夜幕刚刚降临,崔家的家主崔贤便来到了目前崔家资格最老的崔寓的府中,崔贤已经从儿子离家的事件中恢复过来,从他最终与房宗偃达成由次子崔昭迎娶房敏的决定,便可看出崔贤对儿子让步了,事实上他一直后悔将儿子赶出家门,但又有什么用呢?崔曜在远隔万里之外的巴格达,音信渺茫,只是从去年五月来出使来大唐的大食特使阿古什的口中得到了一点消息,儿子在巴格达很忙,他已经近一万名学生,学习汉语,学习东方的历史。
崔贤无语了,这意味着长子可能再也不会继承崔家的基业,他陷入了极度的沮丧中,悔恨和痛苦,一直到半年后,他才渐渐从自责的痛苦中慢慢走出。
今天崔贤是接到崔寓的紧急口信,下朝后便直接来到崔寓府中,自从崔圆去世后,崔寓就担起了崔家精神领袖的重任,他是大唐七相之一,资历深厚,在朝廷中拥有广泛的人脉,但他从来都很低调,在崔圆时代他就仿佛是崔圆的影子,在担任家主短短的几年内,他始终使崔家保持着一种和他一样的低调作风,直至他将家主的位子让给崔贤,崔寓依旧是保持他的影子风格,只不过这个影子在崔圆去世后突然放大了几倍。
崔寓的府邸位于平康坊,也就是当年李林甫闹过鬼的旧宅,他在这所宅子里住了六年,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怪异之事,此刻崔寓正在书房里奋笔写着什么,门外忽然有管家禀报道:“老爷,家主来了。”
“让他进来。”崔寓急忙写完最后两个字,便将所写的东西翻转过来,他暂时不想让崔贤看到他写的是什么。
片刻,崔贤快步走进了书房,上前施了一礼道:“参见二叔。”
“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快快请坐。”
一名侍妾给崔贤铺了软垫,又给他端上一杯茶,待侍妾退下,崔寓这才瞥了崔贤一眼,微微笑道:“你知道今天我紧急叫你来是什么事吗?”
崔贤端起茶杯沉吟一下便道:“可是为后日册立太子一事?”
“这也算是一件事吧!”崔寓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讲第二件事,而是停在了册立太子一事上,“你认为这个太子会是谁?李琪还是李珪?”
提到册立太子之事,崔贤脸上的沮丧之意流露无遗,“这还用问吗?我们的元妃争不过裴家的皇后,这太子之位自然是裴家赢了。”
作为家主,崔贤也十分重视家族的兴盛,现在朝中的形势已经不像多年前崔、裴两家独大,事实上,当年的七大世家都已经没落了,裴家的没落在于裴俊几个儿子的分裂,导致裴家人心散了,而有能力的裴明远又一直在常州做官,对于家族事务鞭长莫及,裴佑又没有魄力,无法重新凝聚裴家的人心,至于崔家,崔贤从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他一直认为崔庆功的背叛导致崔家的彻底没落,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当年皇上对世家的压制,从科举上便可看出,这几年被录取的世家子弟越来越少了,崔家甚至连续两年都没有人能中榜,裴家也是一样。
尽管世家已经走向没落,崔家和裴家一样,心怀不甘,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任皇帝的身上,所以两家对于太子之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崔家将希望一直寄托在崔宁的儿子李珪的身上,直到昨天宫中传出消息,张焕已经在请人教习李琪礼仪了,崔贤这才彻底死心了,崔家最终败给了裴家,他长叹一声道:“三十年后,裴家必有复兴之机,而我们崔家算是从此沉沦了。”
“家主又何必这么悲观呢?”崔寓淡淡一笑道:“据我看来,崔家不会就此沉沦,而裴家也不可能再重新崛起。”
崔贤听出叔父话中有话,他连忙追问道:“这是为何?”
“这就是我今天叫你来的第二件事,朝廷的权力架构即将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了。”说到这,崔贤将桌上所写的书信又翻转过来,神情有些萧索地说道:“这次大朝不仅是册立太子那么简单,皇上恐怕是要重新换相了。”
“换相?”崔贤大为惊讶,一月时张破天正式退仕,紧接着二月楚行水告老还乡,这才隔多久,又要换相了,着实让崔贤大吃一惊,他连忙问道:“那这次是谁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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