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予的父母并没有发泄多久,毕竟这里是医院,医生护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闹出人命,所以在造成更大的伤害前有人拉开了周航予的父母。
尽管有人及时阻止,陶修还是伤得够呛。
爱子心切,唯一的儿子就这么离开了,陶修能够理解周航予父母的心情,此刻,恐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陶修跪在冷冰冰的地上,满脸是伤地回头看着躺在病房里的周航予,他很想上前去再看周航予一眼,可是他怕,他怕看多一眼,自己会崩溃。
不管陶修多想再看看周航予,都没有那个机会。
“你给我起来,哭丧着脸做什么?我儿子为了你,命都没了,你拿什么赔?拿什么还?你们、你们陶家真是养了好儿子,现在怎么不说要在一起了?!”周航予的父亲朝陶修怒吼。
“别吵了,航予,航予只是睡着了,你们别吵,嘘!”周航予的母亲关上了病房门,走到床边,轻轻拉开盖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白布,刺目的红色充斥着她的眼睛,两分钟后,外面的人都听到她悲恸的哭声。
“航予啊,我苦命的儿子啊——”
那来自失去儿子的母亲的呼唤,刺痛了每一个人的心。
尤其是陶修,更是没有脸面对周航予的父母。
他们的感情没有被捅出来之前,周航予的父母对他很好,每次他去周航予家玩的时候,周航予的母亲都会给他做好吃的糖水,带给他一丝除了家人以外的温暖。
可他最终却是害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的罪魁祸首,即使所有人都能原谅他,陶修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泪已经不流了,陶修只是不愿就这么离开,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白色的病房门,奢望那扇门能够再次打开。
“你还有脸待在这里?快滚!我儿子会喜欢上你真是恶心!是他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碰上你这么个扫把星,还把命都搭上了,你快滚!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眼前!陶修,你记住,你欠我们家航予的,欠我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们不会原谅你的!”周航予的父亲边流着泪边骂道。
陶修没有脸再待下去,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浑浑噩噩地离开。
天大地大,却仿佛没有他能去的地方。
陶修并没有离开医院,他找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守在角落,等待着。
医院都是病人居多,空气本来就不好,“太平间”附近更是阴冷,抽风机不断抽风出来,空气十分浑浊。
陶修闻着那些怪味,几乎要吐出来,呕吐意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等了很久,才看到一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后面跟着周航予的父母。
陶修攥紧了拳头,一手捂着嘴,怕被别人发现自己躲在这里。
护士回头对周航予的父母道:“遗体先暂时放在这里吧,等你们看好日子再送去火化场,不过我劝你们尽快些,好让死者安息。”
“我们知道了,谢谢。”两位还不到五十岁的夫妇中年丧子,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周航予的父母离开后,护士独自一人将病床上盖着白布的周航予推进了“太平间”,门虚掩着,陶修跟着走了进去。
等送去了火化场,就再也见不到了,周航予的父母这么恨他,怎么可能同意让他参加周航予的葬礼?!
只有这么最后一次的见面机会了,陶修揪心地走进“太平间”。
里面还放着几具这两天刚去世的死者遗体,因为天气冷,还没有穿出什么味道,但里面空气不够流通,几乎令陶修窒息。
况且周航予也被送了进来,从此生死两隔,这种难过的心情几乎把陶修整个人都吞噬掉。
“谁?”护士回过头,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吓了一跳,本来这里是“太平间”,一个女孩儿进来就有点儿害怕,更别说在这里突然看见活人。
“你能让我再看看他吗?”陶修皱着眉颤声问道。
确定是真实的活人后护士松了一口气,前几天她还被在“太平间”值班的师姐吓唬说见鬼了,所以精神一直紧绷着,乍一看见陶修真是差点儿吓破了胆儿。
“看吧看吧,慢慢看,今天是我守着他们过夜,哎哟怕死了,有一个人陪着也好……”护士拍着胸口道。
陶修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掀开盖在周航予身上的白布,用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他最熟悉的五官。
周航予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周航予的母亲擦拭干净,连衣服也换了全新的,这样看来,倒像真的如周航予的母亲所说,周航予不是离开了,只是睡着了而已。
陶修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不厌倦似的,护士眯着眼睡了一觉,醒来后看见陶修依旧是一模一样的神情,好奇地靠近他,问道:“这个人是你的谁啊?哥哥?弟弟?朋友?”
陶修垂着脑袋,“救我一命的人。”
护士恍然大悟,“原来是救命恩人啊,难怪……”
还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怕说出来又会看见多一道鄙夷厌恶的目光。
陶修就这样坐在矮矮的床边,看了周航予一整晚,“太平间”里十分阴冷,他的嘴唇冻得发紫,却依旧定定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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