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外十数里外是片地域颇大的树林,月光如水下,整个树林仿佛盘亘在地面的一个怪兽,静静的等候着吞噬着世间万物。
正月十五酉时,雪早早的停了,寒夜里树林周围,咋一闻是静寂无声。可若是仔细的去听,才发现静寂中有种不安的骚动,有种不安的恐惧。
树林像是怪兽,树林里动静却像是平静海面下蓄积的惊涛骇浪,随时翻涌出来,就会把海面上一切卷入万劫不复的海底。
近千兵士静静的埋伏在森林中,一动不动,雕塑一般,天虽寒冷,兵士都是甲胄在身,铁打的神经般凝望远方,那里有一条道路,开阔笔直,路的尽头就是东都皇家第一御花园上林苑,路的那头,远见墨青的群山轮廓,那是伊阙山和香山余脉的蔓延。
兵士恪于将军的威令不敢稍动,林子中的几百匹战马却是有些不安和兴奋,马衔枚,人衔草,只为了不为敌方察觉,蓄势待发之下,整个树林的凝雪也不如兵士将军的杀气之寒。
人不寐,将军却是金发,只是这次要哭的却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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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见到叔父坐在椅子上,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意,无论如何,杨广这时候让申明公出来,已经是不怀好意。
申明公老迈,又是重伤之下,只宜静养,杨广这个时候把他推出来,简直就是谋杀的心思!他可以把别人玩弄在手心之中,只是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李敏向杨广施礼道:“圣上垂怜,叔父老迈,不堪劳累,还请圣上让他回转休息为好。”
“哦?”杨广微笑道:“朕很久没有和申明公赏月了,约他出来,不过是一番好意而已,柱国你多想了。”
群臣都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谁都看出来了杨广不怀好意,谁也看出了李敏的气愤填膺,如今矛盾看起来一触即发,可是他们都想置身事外。
谁都不想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因为李家免死丹书铁券书写过,自今以后,虽有愆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李敏和杨广只能说是个人矛盾,虽然说是积怨已久,毕竟是无伤大雅,算不上谋逆,可他们若是动了真火,二人不会有事,只能是伤及无辜。
“臣真的多想了?”李敏长吸一口气,走到了叔父的身边,弯身下来看着叔父的脸,半晌才抬起叔父的下颌悲声道:“圣上双眼不瞎,不知道能否看出申明公已经晕了过去?”
群臣听到李敏话语中大为不恭,都是相顾骇然失色。杨广高台之上脸色阴沉,“你说什么?”
“我说圣上双眼不瞎,却以为所有的大臣眼睛都瞎了不成?”李敏霍然站起,脸上满是萧杀,推车的宫人见到他的脸色,竟然骇的倒退两步,可见李敏脸色的凄厉。
杨广高台上冷笑一声,“柱国,你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可是想反了不成?”
萧布衣一旁见到,心中惴惴,现在的确是瞎子都看的出来,这场赏月赏灯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杨广看起来真的对李敏和李阀不满,这次言辞相逼,听起来恼怒之言,却实在是大有深意。
只是感觉李敏素来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这次悲愤莫名,看起来倒有些做作的意味,难道他自恃持有丹书铁券,这才敢对杨广出言不敬?
杨广说了想反两个字的时候,群臣悚然,兵部尚书卫文升上前施礼道:“圣上,想必柱国是关心申明公心切,这才乱了分寸,出言不逊,还请圣上……”
“莫要向这个昏君求情了,我对他已经是心灰意冷。”李敏一句话让卫文升脸色大变!
谁都知道卫文升想要和李敏结为儿女亲家,谁都知道卫文升和李敏私交极好,这次圣上和柱国言语抵触,也就卫文升这种人才会出来劝架,都以为李敏会借杆下驴,却没有想到李敏口出昏君二字,居然把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昏君,心灰意冷?”杨广高台笑了起来,饶有兴趣的问,“不知道李爱卿何出此言?”
萧布衣见到杨广脸上的笑意盎然,眼中却是半丝笑意都没有,暗自叹息一口气,只想着洁身自好就好,没有必要趟这混水,历代搅入宫中勾心斗角的大臣,就算侥幸赢的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自夸千古一帝,一代明君,夸三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李敏连连冷笑,“可这不过是你的妄想而已,杨广,你还要做梦到几时?”
他一声杨广说出来,周围的禁卫军已经上前了一步,齐齐的呐喊,群臣失色,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可调和!
杨广终于不再微笑,淡淡道:“朕不是千古一帝,难道你是?”
“我当然也不是,可你更不是!”李敏放声长笑道:“先帝在时,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就算逃荒之时都不忘记询问百姓的疾苦,闻百姓吃糠咽菜时候潸然泪下,他是个好皇帝,是个千古一帝,可是你呢?你不配!你终日想着你的大业,你可曾有一分心思想到了天下的百姓?”
“大胆李敏,竟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拿下。”司马长安嗄声叫道。
众禁卫厉喝一声,齐齐的上前,持戟围了过来,杨广高台之上却是笑道:“暂且退下,朕倒要听听柱国的高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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