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偶尔闲暇的时候,也曾猜测过大胡子的身份。
大胡子给他的感觉是时刻在改变,他也曾想过大胡子可能是认识朝廷的官员,也曾想到大胡子可能是这里的主事,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大胡子就是萧布衣!
对于萧布衣这个人,马周向来只有远观的份,人家地位尊崇,高高在上,每次马周见到萧布衣的时候都是如潮的人流跟着。萧布衣骑在高头大马上,俊朗丰仪,让马周自叹不如,知道萧布衣梁公府下又设三府纳贤,难免瞧到希望,只是投文不中,又遭到西门楚才的鄙夷,只觉得这纳贤其实换汤不换药,对于寒生而言,那不过是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而已。
萧布衣名震天下,都说是隋室宗亲,皇后的子侄之辈,身份显赫,马周从未想过有一天和他称兄道弟,可看起来他不但和萧布衣称过兄弟,而且还一起喝酒吃肉,聊天谈笑。
饶是狂傲不羁,马周也一时间如在雾中,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真的是萧布衣……右骁卫大将军……通掌东都的梁国公?”马周忍不住的再问一遍。
大胡子当然就是萧布衣,不然也说不出什么五花马、千金裘来。这是唐李白将进酒中几句,马周不知道他做事虽是干净利索,却也谨慎非常,所有的考察并非事出无因。
马周通过了,他这才前来,如果马周有稍许的不耐,这个大胡子自然也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见到马周的疑惑,萧布衣微笑道:“萧布衣没什么了不起,我也不用冒充他的。马公子,麻烦你将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我要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萧布衣伸手招过一名主事,马周为他耐心讲解。短短的几天功夫,他已经由一个学习者变成了带头人,变化端是不小。萧布衣没有丝毫不耐,只是坐下来倾听,他现在实在有些忙,不过为了马周这个人才,还是值得。
他觉得马周是人才,并非凭借什么记忆中的经验,而是凭借他自己的判断。
萧布衣知道自己渐渐的转变,记忆中并不可靠,或许只能供他暂作参考,他现在只是经过自己的见识进行分析判断。
马周干净利索的讲解了手头上的工作,听者连连点头,等到讲解完毕,萧布衣起身出门,马周快步跟上。
“其实我最近有些忙……”萧布衣突然道。
马周并不觉得萧布衣夸大其词,“梁……国公日理万机,竟然还有闲暇看我,实在让我感激万分。”
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怀疑,总觉得大胡子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丰朗的将军有不小的区别。可他又真想相信此人就是萧布衣,这人若是梁国公,他还有些希望。
“其实要说公文嘛,我倒是少有处理。”萧布衣微笑道:“大隋三省六部毕竟不是摆设,朝廷中大多的事情都由这些部门负责,我只要把眼下这套近乎荒芜的体系重新搭建起来,然后把事情交给官员去做就好。”
马周点头,“梁国公若有如此想法,天下可定。”
“我说的忙碌却是另外的一种忙碌。”萧布衣边走边谈,“眼下如何肃清盗匪是第一要务,可如何消弭士族对寒门的偏见也是让人头痛的事情。”
马周止步,萧布衣感觉到他的动静,扭过头来,“你不认可?”
马周振奋道:“梁国公只存此心,天下寒士之幸事。”
“你不用着急感谢。”萧布衣笑着摆手,“我说是一回事,可真正要实施起来,还是很有难度呀。”他望着远方,轻叹声,这一刻马周见到,发现萧布衣的迥异之处,他们看起来极其的不同,可萧布衣这声轻叹就已经让他心弦悸动。
他知道,这种叹息和那盲叟的筚篥般,都是发自内在的心声!
“其实你没有被任用,看似一个偶然的现象,却是门阀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影响。”萧布衣沉声道:“士族和寒门猫狗不同路,士族看不起寒门只因为观念大相径庭,实际上,他们少接触民生,更是不知道百姓疾苦,难免是从高高在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想要扭转他们的角度,并非一日之功……”
马周连连点头,“梁国公说的极是,可我们总要去做,不是吗?”
萧布衣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肩头,“你说的不错,我们总要走出这第一步,薛怀恩就是我的试探,而你就是我走出的关键一步!”
马周有些糊涂,萧布衣却已经带着马周来到了梁公府的纳贤馆。
早有兵士上前查问,“做什么的?”
萧布衣伸手在脸上一抹,大胡子已经到了手上。马周眼前一亮,见到萧布衣双眉如刀,目光炯炯,脸上线条刀削般硬朗,不由暗喝了声,好一条汉子。
方才的萧布衣是随和,看起来不过是市井之徒,可此刻的萧布衣抿着嘴唇,肃然之色沛然而出,看起来贵不可言。兵士见到萧布衣的真容,慌忙跪倒道:“参见梁国公,属下不知梁国公驾到……”
“免礼。”萧布衣摆摆手,“不知者不怪。”
兵士退到两侧,萧布衣却是径直前行,一路上守卫纷纷跪倒,马周虽狂,可亦如踩在云端般,如在梦里。
早有兵士通知纳贤馆的西门楚才,西门楚才快步迎出,大礼参拜道:“梁国公驾到,属下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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