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谣言四起的时候,河北亦是如此。李渊愤怒非常的时候,河北军更是出离了愤怒。
对于李玄霸杀死窦建德的传言,有信有不信。
齐丘、高石开言之确凿,一口咬定是李玄霸杀的窦建德。可所有的人都知道李玄霸死了多年,死而复生的事情,毕竟太玄,少有人信。
齐丘、高石开回转乐寿的时候,一直处于被怀疑的状态。
罗士信下落不明,王伏宝不见踪影,苏定方又降,河北军中能稳定军心的只剩下刘黑闼和窦红线二人。
当初郎山刘黑闼得到齐、高消息的时候,难以置信,当时他已经就要击败了燕赵军。那时候罗艺不在,薛家四虎又不见踪影。凭借燕赵军其余将领的抵抗,很难挡住刘黑闼的伏击。
刘黑闼当时又想出一计,见罗艺不在,就让众兵士高喝罗艺已死。燕赵军久不见罗艺现身,军心大乱。刘黑闼率部一冲,燕赵军抵抗不住,已向后败退。就在这时候刘黑闼得知,不但罗艺死了,窦建德也死了!这让他如何还能趁胜追击?
回转郎山的时候,见一地狼藉,见窦建德尸体,刘黑闼双眸含泪。
齐丘、高石开坚持为窦建德报仇,刘黑闼沉默片刻,终于决定担起这个重担。
他是窦建德的兄弟,最倚重的兄弟之一,他怎能不担这个重任呢?
苏定方离的远,能做出决策的只有他一人,反倒可以做出投降的决定,但刘黑闼在众目睽睽,万众的期待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投降的话来。
这些年河北盗匪如麻,死了一个,接上一个,造反的旗帜总是不倒。孙安祖死了、高士达死了、窦建德如今又死了,刘黑闼声望最隆,亦是注定要接过这杆大旗的人。
三人收拾残部回转乐寿,知道李唐大军杀来的时候,屯兵沱水对抗。刘黑闼亲率兵士抵抗李孝基的大军,而窦红线这些日子,却一直处理着河北军的内政,心力憔悴。
情侣死了、父亲死了,窦红线日益憔悴,可更让她难安的是,父亲死了,虽有刘黑闼肩负复仇的重任,但乐寿内部已有了不和的声音。
重臣齐善行倒是坚定的站在窦红线的这面,主张先为窦建德报仇为主。
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在很多人眼中,宁可死,这口气不能不出!或许旁人看着傻,但是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这口气的重要。
河北军中,宋正本却和凌敬站在一条路线上,他们主张投靠东都。宋、凌二人做出这种决定并非无因,他们都是文人,亦是寒士,知道这时候投靠李唐的话,恐怕吃饭都赶不上热乎的。谁都知道,现在的关中还是代表旧阀,而现在东都,虽是新贵做主,但商贾、寒士也能有很大的机会。他们二人为自身的前途着想,当然主张投奔东都。
曹旦、窦氏出乎意料的,却是坚持投靠李唐!
很多人想不明白,窦红线也想不明白理由,她不知道,为何继母和舅舅要投靠仇敌。她一直为了这事情心力憔悴,今天,窦红线不例外又要找群臣商议河北军的出路。
这些虽是重臣,但都是文臣,只要刘黑闼站在窦红线的这面,窦红线在乐寿就还有权势。窦建德只有这个女儿,也一直器重,窦红线跟随父亲这多年,奔波劳碌,一帮兄弟还是服她!
窦红线虽还想报仇,但她也真的累了,她每天醒来的时候,枕边都满是泪水。到底是否还要坚持下去,这对她来说,是个难题。
再次召集众人议事,因为姜阳也回来了。
苏定方、姜阳、曲师从,三人率领了三万左右的大军,结果只回来了一人。
窦红线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人心真的散了。姜阳主张为窦建德报仇,这就为河北军主战派中,又加了一成份量,窦红线不能不重新商议。
从闺房出来,才要关上房门,向议事厅行去,突然有道黑影从树后闪出,到了窦红线的身前,竟将她硬生生的又迫回了房中。那人寻常河北军的打扮,只是脸色黝黑消瘦,胡子拉茬,让人看不到是谁。
窦红线一惊,后退拔剑,一剑刺出去。
剑寒如冰,心如剑冷!
那人也不闪避,低声道:“红线,是我!”
寒光一点,停在了那人的胸膛之处,可说险极。可那人说出红线二字的时候,窦红线就惊呆在当场,再没有半分气力刺下去。
那人虽是陌生,但声音却是如此熟捻,窦红线这些天来,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听见。
那是罗士信的声音,罗士信没有死?
她就算死了,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脑海中一阵眩晕,窦红线手足酸软,再握不住长剑。‘当啷’声响,长剑落地,窦红线扑上去,一把抱住了罗士信,哽咽道:“士信……你……我……”
她已激动的不知所言。
当知道罗士信身死的那一刻,窦红线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她不信那个童年的飞将军,就这么的走了,甚至吝啬到不肯再见她最后一眼,和她说句告别的话。
那种儿时的爱恋,十几年来从未改变,但那种十几年来的爱恋,终究还是抗不住霸业的无情,疆场的冷酷?
窦红线日日以泪洗面。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喜欢上个男儿,陪他生、陪他死,陪他到地老天荒。罗士信是好人也罢、是坏人也罢、受天下唾弃也罢,遭受所有人误解也罢,但她还是要跟随在他身边,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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