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午,朝伯几人在茅草屋内说着早上的大比场面,但众人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小陶时不时失神发呆,可和不可两兄弟更是频频站起,向窗外眺望。平则在屋子里不安地踱步,彘盘腿坐在稻草垫上,看似镇静地编着草鞋,可以往灵巧的双手,今日却不知为何频频出错。
“钱来了!”
这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呼,众人立刻停下了手边的事,齐齐站了起来。
接着,门被一脚踹开,瘦巴巴的季婴捧着一个大陶盆,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牡紧随其后,他的一对大巴掌端着一个小土钵,脸上也洋溢着喜悦之情。
这之后,黑夫、东门豹也走了进来,将门复又带上,把一切艳羡、嫉妒的目光都挡在外面。
季婴、牡二人把手中的器皿往地上一放,众人立刻就围了过来,却见盆、钵里一共盛着四个草编的畚箕,畚(běn)箕里面,则是满当当的、金光灿灿铜钱!
这时代,青铜不称之为青铜,而通称之为“金”,因为在入土氧化前,铜锡合金其实是亮黄色的。但又与作为上等货币的黄金有区别,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后世之人,不加区分把一切金的都理解成铜的,或者把一切金都理解成黄金的,都是耍流氓……
所以这些铜钱堆到一起,真是熠熠生辉,让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尤其是在屋子里等待许久的几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都是贫苦出身,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最夸张的是平,他跪在地上,好似要拥抱这些铜钱,乐呵呵地说道:“让我死在上面都行啊。”
朝伯则更冷静些,颤抖地说道:“这些,当真有四千钱么?”
“有。”黑夫笑道:“千钱一畚,垣柏一共给了吾等四畚。季婴不放心,可是一枚枚数过的!的确是四千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那垣柏倒是干脆,一个下午,就把钱凑齐送来了,不愧是县城里出了名的富裕人家,当然,这都是因为他们之前请官吏作证,定下了契券,没办法赖账。
这么一说,众人便放心了,但接下来问题就来了,这钱,应该怎么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黑夫,经历过这么多天后,什长的威信已如日中天,众人都听他的。
“我是这么想的。”
黑夫蹲了下来,选了一畚,将里面每串一百枚的半两钱拎起,把它们分成五份,每份200钱,摆到一边。
“牡、彘、平、可、不可,你们五人,一人200钱。”
他又将手伸向了另一个畚箕,将里面的一千钱分成三份。
“季婴、小陶,一人300钱。朝伯400钱。”
最后,黑夫又挑了500钱出来,摆到了东门豹面前。
“东门豹,500钱。”
而后他露出了笑:“剩下的1500钱归我,汝等觉得,这么分可还妥当?”
黑夫分钱的时候,众人都屏住呼吸,没有说一句话,末了才面面相觑,有的人心满意足,但有的人,却有些意见。
“我还以为是十个人均分呢……”
只拿了200钱的平有点酸酸地说道,同时嘀咕了一句:“什长自己拿的真多……”
“你这厮!”
黑夫还未表态,季婴、东门豹两个黑夫的铁杆顿时大怒,但第一个斥责平的,却是众人里年纪最大的朝伯。
“平,你休得在一旁说风凉话!”
朝伯气呼呼地指着平道:“汝真是没记性,当初吾等说不愿争大比第一时,是什长拍板,让吾等尽力而为,没有什长首倡,便没有这些钱。”
“再者,什长这几天来日夜训练吾等,将家传的训练之法都掏出来了,不然汝等笨如蠢牛,岂能进步如此神速?”
“最后,当初是什长一人与那垣柏行契券的,为了这四千钱,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若是输了,他便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去给垣柏做两年仆役!绝不牵连吾等。如今赢了,却心甘情愿与吾等分金……我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行事如此公正之人。”
他每说一句,平的脸色就白了一分,头也越来越低,到最后,都完全垂下去了。
朝伯一口气将这些天挤压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在我看来,什长就算拿一半钱,都没问题!”
“朝伯说了句公道话!”东门豹、季婴拍手称快,小陶、彘、牡等人也点头称是。
整个过程里,黑夫一直笑而不语,一直等到众人鼓噪完了,他才抬起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其实我这样分,是有理由的。”
“五人一人得200钱,这是汝等努力训练应得的奖励。”
“季婴这些天里,没少替我规劝抚慰众人,有小功,所以当得300。“
季婴闻言,得意洋洋地朝众人点头,钱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他的这份功劳,没被好兄弟漏掉。
黑夫的眼睛看向小陶,拍着他的肩膀道:”小陶被人威胁贿赂,却不畏强暴,断然拒绝。而且他是所有人里,学得最快,动作做得最标准的,他后面的人,基本都以他为准,我没说错吧?故而也当得300钱。“
小陶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又红了。
“至于朝伯。“黑夫朝他作揖道:“朝伯是老行伍了,这些天来知无不言,帮我改进训练之法,功不可没,又是长者,故而应得400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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