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罢病悖乱,恐怕无法出征成行,唯陛下更择贤将。”
与赵高所料不差,当胡亥延请太尉王贲挂帅讨伐叛逆时,王贲果然以身体为借口,推辞此任。
“再没有其他贤将了,冯毋择已辱师于南方,蒙恬、李信皆不可用也,唯先皇临终前授妇翁为太尉,不就是希望太尉能为朕镇住天下么?今妇翁虽病,难道就忍弃胡亥,忍弃皇后么?”
胡亥依照赵高教他话,竟放下皇帝的尊严,以子婿之礼向王贲恳求。
秦始皇帝终其一生,从未立过皇后、王后。
但二世皇帝胡亥不同,他在继位数日后,却听了赵高的建议,立刻封夫人王氏为皇后!
这位王皇后,却是通武侯王贲的幼女……
王氏已与二世皇帝胡亥牢牢绑在一起,在胡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还有几分逼迫后,因旧伤发作,已经骑不动马的通武侯王贲,只好叹了口气,勉强应下此事。
秦朝建立后,虽设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为三公,分别为辅政,监察及治军领兵,但从始至终,秦始皇都未任命任何人为太尉,一直虚设空缺,而将兵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尉僚虽替秦始皇做出了一统天下的战略,但他始终只是国尉。
居功至伟,一统第一功臣王翦也不曾得到此职。
偏偏是其子王贲,得此殊荣,秦始皇帝已将他推到了托孤辅政的位置上,于公于私,王贲都别无选择,只能像后世的诸葛丞相一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和王翦伐楚时一样,王贲在答应挂帅平叛后,却又提了自己的要求。
“陛下必不得已用臣,还需先做一件事!”
胡亥大喜:“只要太尉能扫平黑逆,休说一件,十件亦可!”
王贲道:“陛下可知,黑夫在夺取江陵后,令其都尉部属略取南郡诸县,每至一县,都极力宣扬一事?”
胡亥面色阴了下来:“叛贼们宣扬的都是诽谤之言,先皇亲封我为太子,令我继承宗庙社稷,此事王离可作证……”
王贲笑道:“这是自然,臣说的是,南征军在所占郡县,施行的减租、焚券,更易苛令等事。”
胡亥咬牙切齿:“黑贼胆敢不经朕与丞相、御史大夫,私自更易律令,真是罪该万死!”
王贲捋着花白的胡须道:“臣倒是以为,陛下也应在继位诏书里,做些类似的承诺……”
胡亥大惊:“朕身为天子,岂能效仿逆贼之举?”
王贲不以为然:“但黑夫这些举措,的确能收买人心。先皇晚年,用法益刻深,租赋居高不下,徭役频繁,天下多有怨言。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定将奸伪并起。”
“黑夫正是看准了这点,才敢带着南征军作乱。民间黔首,眼睛只看着自己屋外的几亩地,每年要交多少租子,多交便是恶政,少交便是德政,却不知忠君爱国,很容易受其诱惑诓骗,纷纷从逆。”
“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争民心之战也,朝廷决不能落了下风!既然黑夫诟病朝廷行苛政,陛下不如乘着新登皇位,更始朝政,做出些改变,以顺天下人之心!”
“且容朕想想……”胡亥除了骊山陵要修,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呢,一旦减租,恐怕就没钱继续那些大工程了。
眼看胡亥还有些犹豫,王贲遂强硬地说道:
“上兵伐谋,若想平定叛军,除了兵道,还当施以政道,陛下且先行此事,王贲方能献上破贼之策!”
……
四月二十二,胡亥继位后数日,一封制令颁布咸阳,公示天下:
“天下失始皇帝,皆遽恐悲哀甚,朕奉遗诏,今宗庙吏及箸以明至治大功德者具矣,律令当除定者毕矣,尽为解除流罪,今皆已下矣。朕将自抚天下,元年与黔首更始。吏、黔首,其具行事已,分县赋援黔首,毋以细物苛劾县吏,亟(jí)布!”
其中的主要内容,无非是解除部分流罪,大赦天下。同时承诺,会在县税赋中分一部分救济贫苦百姓,相当于变相的减租赋。最后是停止朝廷对县吏每年上计需要多缴钱粮的逼迫,减轻其压力,如此一来,县吏或许就不会为了完成上计要求,把治下百姓逼得家破人亡了。
当然,三项政令,除了大赦令立刻生效外,其余都要到五六个月后的“二世元年”才正式实施。
此制令一出,关中哗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确认无误后,皆惊叹: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人觉得不可轻信,得到了“二世元年”才能见真章,有人却已迫不及待,开始为这位“仁慈”的新皇帝唱赞歌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秦民不会偏向南方叛军。”
王贲、李斯、冯去疾这三位辅政大臣都认为,此举定能产生极好的效果,将关中人心再度凝聚起来。
胡亥却只关心王贲何日出征:“朕已如太尉所言,大赦天下,太尉何时率军南下?”
王贲却摇头道:“卫尉、中尉二军被冯毋择带去江汉的部分,损失惨重,关中剩余的数万人,当戍卫咸阳,决不可再动用!此番南下平叛,主力另有其人,若陛下允许,老臣还得在咸阳,等他们月余时间。”
胡亥急得快上火了:“太尉欲动用哪支军队,请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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