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磷同索性不乘马车,从自己随从手里接过一匹马,就这样与袁肃并驾齐驱。他之前只是听说袁肃是袁世凯的侄子,毕竟传闻是否属实还很难定,而如今总算得到了一个准信,暗暗庆幸这段时间对袁肃还算客气,不仅处处抬举,更是倾力相助。
经过今日这次聚餐,滦州几位主要的士绅全部答应参与军民联防的计划,对于他而言现在最想知道的自然是袁肃下一步会怎么做。二人刚刚走出听风小筑所在这条街道,他便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向袁肃试问了一句。
“当务之急,是要确立训练营的后勤问题,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充足的前期准备,其他一切安排都会显得很被动。当然,王大人眼下也应该积极促成谘议局成立之事,这不仅仅是为了拉拢那些豪绅,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可以让谘议局成立与军民联防计划成为滦州两大热议的话题,如此对王大人同样是有不少好处。”袁肃不疾不徐的说道。
王磷同隐约已经会意,他知道袁肃的目的是什么,正是要双管齐下的打造声势,这对于自己来说确实有不少得益之处。
“另外,既然是联防,武器弹药的事情自然不能不提。总不能训练出来的民壮是拿着刀剑棍棒去巡逻、去防范贼寇吧?”停顿了片刻,袁肃忽然又说道。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王磷同的注意,他凝神看向袁肃,心中飞快的闪过许多念头。若是之前袁肃提到这件事,他多多少少都会产生戒备之心。滦州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兵变,而且私自募兵本来已经是十分敏感的事情,就只怕上面会严格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到时候真要惊动了上面,原本一桩好事反而会变成坏事。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首先是袁肃曾遭到革命党的刺杀,因此是不可能参加革命。其次今天又证实了对方的的确确是袁宫保的侄子,既然对方要购置军火装备民防,那自然是有理有据也有条件办成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袁肃曾经口口声声说过军民联防是为滦州安防事业,就算到时候七十九标离开滦州,这份事业也会继续留下来。然而袁肃现在突然提出要为民房购置军火,军火可不是寻常商品,万一到时候对方舍不得这份心血,不肯弃之不顾又或者不肯离去,到那时候反倒就会变成鸡肋之病。
只是担心归担心,他现在还得指望袁肃来主持大局,就算对方真是别有用心,自己又能奈何?谁叫对方有这么多士绅支持,又有这么厉害的背景?自己哪怕拼的过对方,也断然拼不过对方的叔啊!
“袁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州府并无枪械弹药的储备,不知贵部是否有多余的物资?”
“七十九标倒是有一些备用的枪支,但不超过十支,而且别说库存弹药,就连士兵常备的子弹都少之又少。”袁肃微微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
“若是这么说来,袁大人是打算购置一批军火了?在下倒是有一些门路,若袁大人真有此意,在下这几日就能安排安排。”王磷同一副积极之态的说道,他对直隶一带的黑市还是不缺门路的,除此之外自己也能借机收一些回扣或者中饱私囊一些。
“是吗?那这件事倒是有老王大人了,不过毕竟不是咱们的钱,还是要货比三家才行。我会尽快与诸位士绅们商议此事,应该很快就会有定论。”袁肃颔首说道。
“在下了然,这段时间我便去多打探一些消息回来。”王磷同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哦,对了,王大人对靖安镇的那位小王大人可熟悉否?”袁肃转而又问道。
“倒是有几分交情,这位小王大人本名讳询,字中元,是光绪二十四年明算科赐同进士出身,素日里无论与谁来往都是平易近人、和和气气,在咱们滦州算得上是人缘不错的一位乡绅了。听说王中元与张大人私交甚厚,靖安镇的纺织厂正是王中元与张大人合资开办的。”王磷同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袁肃注意到王磷同在对待其他士绅时都是尊呼“大人”,唯独对小王大人是直呼名字,看来不仅是因为小王大人平日亲善、没架子,或许还是因为王磷同是正科进士及第,而小王大人仅仅是冷门的明算科赐同进士出身。
“王中元王大人怎么会应考明算科呢?这种偏科每届只怕能出七、八人已经算不错了。”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袁大人可别小看明算科,这几年国内一直在兴办实业,缺的就是这样懂得会计之术的人才。”王磷同似是而非的说道,言语之中仍旧有几分轻薄之意。
“有道理,自洋务运动之后,咱们中国人可是明白什么叫实业兴国了,账目是为根基,若连账目都管不好还谈什么办实业。哦,刚才王大人说这位小王大人与在下表叔叔合办纺织厂,之前我记得王大人曾说过在下表叔叔最不喜经营,怎么突然又有这样一处产业?”袁肃没有理会王磷同文人相轻的心态,旋儿又问道。
“呵呵,所以在下才说王中元与张大人交情甚厚。以张大人在直隶省的声望,谁人不想攀上关系?谁人不想与其合办产业?只要能得到张大人背后的政治支持,办什么产业都是稳赚不赔的。单单在下到任滦州这几年就已经多次听说有人请张大人入股开厂的事,但统统都被张大人婉拒,唯独只答应与王中元一起开办纱厂,而且仅仅是当东家,厂内之事一概不理。”
听到这里,袁肃心中不禁度猜起来:这王中元果然不简单,不仅能做事,更是会做人,连张举人都能被拉去投资办厂。
“小王大人与大王大人是同族关系吗?”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问道。
“倒也不是,王夫子是滦州土生土长的王氏一族,王中元一家却是其祖父时迁徙至此。不过也过去几十年的时间了,滦州这边早已经没把王中元一家当外人来看。其实说来,大王大人与王中元是有一些隙的,虽然王中元家业比不过大王大人,但却有一种后来居上的势头,两家人经常时常会因为田产、别业的事情发生争执,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王中元先让了步。”王磷同煞有其事的说道,对于这些滦州本地的佚事,他不仅了解颇多,更是津津乐道。
“原来如此。”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应道。短短两代人的经营,靖安镇王家一跃跻身与滦州本地士绅之列,这要是不花心思去算计,怎么可能会发展的如此迅速?
“袁大人怎么突然对王中元的事如此有心?”这时,王磷同颇有好奇的问道。
“适才见这位小王大人十分热情,与其他士绅颇有不同,因此才询问了一下,看来日后倒是可以与小王大人多多来往了。”袁肃似是而非的回答道。
王磷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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