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上海火车站枪击案的新闻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即便是想要限制也无从下手。
无论是古城区还是郊区,无论是公共租界还是法租界,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但凡是人们聚集的场所,无一不是在讨论这件事。虽然在案发的第二天,袁肃便亲自现身新闻发布会做出明确告知,称此次枪击事件并非是针对宋教仁。为了取得新闻界的信任,他还罗列了当初在山海关赈灾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并且愿意提供所有相关的文件档案以做证明。
事实上,袁肃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有很明显的欲盖弥彰之嫌疑,可问题是很多人已经开始胡思乱想,正值南北合作最重要的一个时节,又是在启程北上的火车站,爆发如此大规模的驳火,实在是很难说清楚原因。而稍微有些理智的人,第一念想显然就是会把“谋杀”与“宋教仁”联合在一起。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制造另外一种说法,哪怕这种“说法”表面上看去很像是掩盖,但也总比眼睁睁的看着谣言四起要好。
同样是在这段时刻,以陈其美为首的国民党人纷纷借枪击事件抨击北洋政府。
对于袁肃而言,陈其美彷佛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之前还是和和气气,热忱的支持赞成宋教仁北上,可现在却成了义愤填膺的第一领头人,期间的反差不仅仅是很明显,甚至可谓是十分过分。
不过好在这些人的抨击没有很直接,只是捕风捉影的提出一些抗议。
但是即便如此,袁肃也很清楚国民党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言论上一点一点抨击的更厉害也更明显。而通过这件事让他不得不意识到,余小鱼的行刺行动背后所隐瞒的内幕,会不会与国民党内部矛盾有关?
当然,他不是指责此次枪击案是国民党内部所为,毕竟若真是国民党内部矛盾,何必要找一个自己认识的杀手?更何况在枪击案现场余小鱼都高声大喊过是要为父报仇!也就是说,陈其美等人的反应只不过是想趁这个事件来兴风起浪。
为了这件事,袁肃还专门找林伯深做了一些了解,林伯深告知宋教仁离开的晚上,党内又召开了一次碰头会,虽然不是很正式的会议,仅仅只是对火车站发生的枪击案做讨论,但目前在上海的党内重要人物都到场了。
根据林伯深所说,那天晚上黄兴、于右任、吴仲华、陈其美等人都表现的很不愉快,不过虽然黄兴是最开始怀疑这次枪击案另有所谋,但当时反而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从始至终他都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但不管怎么说,连与宋教仁关系最密切的黄兴都开始怀疑了,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有剩下多少信任。
与林伯深见过面之后,袁肃忽然感到此次宋教仁北上不仅仅是北方有大的反应,就连南方同样是波折四起。简单的说,或许在历史上的此次南北政治合作,是南北双方都有人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而正是因为这些人的暗中破坏,才最终导致这次最佳合作机会的流产。
二十八日这天早上,距离宋教仁离开上海已经过去了三天,按照行程的推算这会儿应该快到天津了。这段时刻袁肃一直在忙着处理火车站枪击案善后工作,北方也来了几封电文催问事情经过,他都做了如实汇报。
然而继续在上海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因为如此,他决定三十日启程返回北京,从今天开始便着手收拾和打点,并做出最后的善后安排。他计划在今天下午与国民党进行一次正式的约谈,不管这些人到底相信还是不相信,自己都只会做最后一次强调。
晌午才刚过,郑汝成忽然来到袁肃所下榻的庄园,急匆匆的来到二楼书房与袁肃见面。
刚迈进书房的大门,郑汝成直接便开口问道:“袁大人,听说你要把人犯带去北京?”
袁肃此时正在将一些文件打包装进文件袋,之前听通报郑汝成来找他,其实心中早已猜出了一个大概。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是轻描淡写的应道:“是的,我已经都决定下来了。”
郑汝成很是着急的说道:“袁大人,这么做,不妥吧?您也知道,如今上海这边人云亦云,都说这件事肯定有隐情。之前黄克强他们还频频打电话到我这里施压,现如今您突然把人犯带走,只怕还会引起更多的非议。”
袁肃自然是料到郑汝成会因为这件事来发问,他不疾不徐的说道:“正是因为这件事另有隐情,而这人犯可是举足轻重的证人,所以我才决定将其带回北京,当着国会的面来置一个公道。更何况继续把人留在上海,能有什么作用?就算审问出什么线索里,外面那些怀疑人照样还是会怀疑。”
郑汝成原本不想管这件事,无论袁肃折腾成什么样子,到底还是北洋政府来收拾残局。他之所以要为这件事操心,关键还是觉得袁肃最近在调查枪击案方面实在太离谱,都这么多天过去,人关押在警察局监狱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警察局长吴世森还说袁肃特别交代不准对这些人用刑。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不在乎这次刺杀是针对谁,哪怕是针对宋教仁也无所谓,但若是袁肃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又这么露骨的话,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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