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却迎来了入夏的第一场暴雨,接天连地的雨线组成了一道粘稠的雨雾,雨点撞击大地的声音是那么的杂乱无章。不过即便是在这样的坏天气,滦州城听风小筑大门前依然停满了各司各样华贵的座驾,只哭了那些赶车的车夫和随行的仆从,一个个缩在车檐下躲避着大雨袭击。
今天是袁肃在听风小筑设宴接待一位从北京来的贵宾,为了给这位贵宾面子,他特意邀请了民政公署以及第一旅旅部众多官员到场陪席。这位贵宾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刚刚成立的筹安会主席杨度。
袁肃早先在袁克定的介绍下与杨度接触一次,那次会面彼此都还算不错。当他在七月底时接到杨度从北京发来的电文,说会近期访抵滦州,希望与自己见上一面时,倒是多少有了几分意外。他深知筹安会在上个月中旬刚刚成立,也很了解杨度这个人于北洋政府的作用,只是眼下才是一九一四年八月份,筹安会仅仅是刚刚开始为袁世凯称帝推动声势,还没有到几个月后那么大张旗鼓的地步。
他或许可以猜出杨度此行的目的,但自己自知算不上是北洋内部的资深人物,袁世凯即便要策动麾下部将们支持其称帝,也断然不应该先从滦州下手!远在南京的冯国璋、湖北的王占元、曹锟,近在京津的段祺瑞、王士珍、徐世昌、黎元洪,这些大人物才应该是首要说服的对象才是。
从火车站迎接杨度,到招待所休息,又到晚上这会儿冒着大雨来听风小筑赴宴,期间杨度都没有表露太多的意思,相反倒是对滦州风水人情津津乐道。就好像真真正正是来滦州游山玩水一般。
袁肃虽然心里有一些疑惑,但好在能沉得住气,既然杨度不多说,自己索性也就不多问,权且当作就是陪杨度来游山玩水一样。
此时此刻,听风小筑西厢阁二楼,正在等候开席的这段时间里,众宾客还是闲不住的凑齐了麻将桌、牌桌,噼里啪啦的热闹了起来。不过杨度并不是喜好这些玩意,只是坐在一旁随意的喝茶应付。
袁肃先前是在楼下安排今天晚上的菜单,打点好一切之后,这才来到二楼。他与杨度一样不是很喜欢赌桌上的这些东西,在间到杨度坐在一旁闲其无事,于是走过去在旁边的空座上落座下来。
“先生不好博弈这些玩艺吗?”他随意找了一个话题聊到。
“常言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然则在我看来,无论大小都是赌,这种不求上进只把希望寄托在孤注一掷上面的东西,还是敬而远之为妙。”杨度微笑着说道。
“先生所言极是,实不相瞒,袁谋同样不喜欢这一套东西。不过无奈,如今世风如此,总不能逆风而行吧?”袁肃陪笑着说道。
“照袁大人这么说,似乎一定要顺势而为才算是俊杰了?”杨度似乎有了几分兴致,调整了一下坐姿之后,煞有其事的向袁肃询问道。
袁肃微微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认为杨度这番话是有弦外之音的。
“倒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大局时势变化无常,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所谓顺势而行关键在于懂得巧变运用。然而外面风大浪大,难免不会在其中有迷失,所以即便懂得巧变运用也要在心中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这个信念就好比是导航灯一般,不至于变得连自己都认不清楚是与非了。”
对于袁肃这样的回答,杨度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失望,他原本希望袁肃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应该懂得有所变通。现在看来,对方确实是有了一些变通,但变通的只是外面,里面却还是那种顽固不化。
不过这也无妨,好在袁肃的“顽固”并不是无机可乘,否则这一趟他也不会那么下费心思来滦州了。
“袁大人说的真好,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不外如是了。说到此番来滦州,倒是受了袁大人一位老朋友之托,让我一定要来代为问候一番。”杨度渐渐改变话题的说道。
“哦,是何人?”袁肃故作兴趣的问道,同时在心里也不停的寻思着,能跟杨度走到一块又算是老朋友的人并不多。
“正是袁大公子,昔日我等在京城庆云楼一聚,大家都颇为开怀,直至我动身离京的前几天,大公子还专门找到我与谈起此事。不知道小袁公子可还有放在心上,倒是大公子一直念念不忘,希望有朝一日我等能再把酒言欢。”杨度煞有其事的说道。
听到这番话,袁肃心中已然可以确定杨度此行来的目的,只是他还是猜不透,为什么杨度一定要第一个先来找自己?难道仅仅就是因为他之前在庆云楼对帝制的反应并不强烈,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风头正盛,所以才会想到先拉拢自己?
“说实在的,若非大总统和堂兄的提携,也不会有我袁肃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堂兄从来没把我当外人,而我在心中自然也是感恩戴德。上次在庆云楼一聚,确实有许多让人回味的地方,改日再往北京的时候,一定由我来做东,再宴请诸位好好一聚。”稍作犹豫之后,他语气充满感慨的说道。
“甚好,甚好。谈到庆云楼一聚,倒是让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当时与小袁公子一起讨论了一些时政,说起来也颇有一番发人深省的地方。不知道袁公子时至今日,是否对当日所论之事有了新的见解呢?”杨度进一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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