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满庭走在有些陌生的走廊里。
虽然修真界整体上变化总是不太大, 但是这几百年过去,一个地方也多少有些变化,季满庭看见眼前的变化,就十分感慨, 但是至少有一点没有变,看见她过来,并没有人阻拦她,门人们都很尊敬地向她问好。
大约是因为过去几百年, “季满庭”实际上一直都在丹阳谷, 只是她没有了这几百年的记忆而已。
唐九容建议她一个人过来找靳顺娷,她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她和靳顺娷更熟悉一些, 于是其余人在外等候,她一个人走过长廊, 来到了一个房间。
这并不是平时会客的大殿,而是平日休息闲聊的地方,空旷的房间内摆了靳顺娷喜欢的矿石珠宝, 中央是一张矮桌,靳顺娷跪坐在地上,季满庭便过去, 坐在了她对面。
她见桌上有杯子和茶壶, 便倒了一杯, 见靳顺娷眼前的杯子是空的, 也替对方倒了一杯。
结果她一倒完, 余光便瞥见靳顺娷露出冷笑来。
季满庭顿生不安:咋?我做错事了?
靳顺娷道:“有求于我,便热情了许多呢。”
季满庭感到十分冤枉,她对天发誓,刚才所做的事只是出于礼貌,对面坐的不管是谁,她都会这么做。
但是她疑心她这么说,靳顺娷也不会满意,所以闭口不言,只说:“并非如此。”
靳顺娷果真没叫她解释,只问:“先前不是说我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又如何呢?”
这话说出来,季满庭就有些尴尬,她看着靳顺娷的眼睛,尽量展现出无辜可怜的模样,道:“我确实不想继续叨扰你,然……”
她话音未落,靳顺娷站起来道:“你走吧。”
季满庭也站起来,她十分无措,盖因在她心中,离别之时,她与靳顺娷关系还十分不错,甚至于,可以说是亲密,但如今在她这,两人已经很久没见,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靳顺娷对话了。
难道说这几百年里,她们已经闹掰了?
她开口道:“我确实不知道,过去几百年发生了什么。”
靳顺娷道:“我也不知,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季满庭道:“我是说我们之间。”
靳顺娷冷淡看了季满庭一眼:“没有什么,我一直在闭关,你在常世,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
季满庭叹息道:“我竟是成了烂柯人了,不知山下已过去太多年月。”
靳顺娷皱起眉来:“你难道以为,是我忘了你?”
季满庭觉得自己也不是这个意思,正想好好思索细细分辨一番,靳顺娷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后道:“你觉得我难道分辨不出来,那人到底是不是你呢?”
她贴的极近,季满庭察觉出对方胸膛起伏,情绪激动,她一时竟不知为何心生退缩,道:“那是我……”
“那不是!”靳顺娷提高声音,失去冷静,“那只是一个塑造出来的分身,而你把自己献祭了出去,就为了那已经死了上千年的玄银素!”
季满庭沉默下去,如今她再怎么不清醒,也发现靳顺娷到底在生什么气了。
靳顺娷压低声音,声音像是从齿缝传出,带着气音:“我们刚刚约定好,要一起修行,壮大丹阳谷,你就将自己留在了大罗山,我本以为你那番话的意思是……”
她短暂地走神,像是陷入沉思,随后目光又集中在季满庭脸上,变幻不定。
季满庭也想起那时的话语,她记起来,那是个晚上,夜市热闹,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摊贩们点起大大小小的灯,她在夜市上买了温酒喝,喝至微醺,举目望去,灯的影子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湿热的空气蒸腾如云雾,像是梦一样。
她与靳顺娷约定了——现在想来,那确实像是个约定,她说:“和你一起修行总是再好不过。”
——“我也喜欢丹阳谷,这是我理想中的所在。”
——“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在这里。”
那时说出这些话来,当然是真心话无疑。
只是,或许当时的氛围实在太放松了,有种在梦中的错觉,于是情不自禁说出一些想做的事想要的生活,可回到现实中,还是无法克制地去思考压制无常者剑阵的方法,那些话也被当做梦中呓语一般地抛却了。
只是季满庭也确实没有想到,靳顺娷会真的那么在意那些话语,因为对方平时看来,并非是感性的人,甚至在当时的环境之下,对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嗯”了几声。
原来那是“我记住了”的意思。
想到这,季满庭心中堵得慌,于是她只能低声道:“抱歉。”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仔细想来,也无从解释,然而她说完“抱歉”,却察觉到靳顺娷捏着她手腕的手用了更多的力气,她抬眼望向靳顺娷,看见对方望着她,喉头滚动,道:“如果你不再离开的话,我就原谅你。”
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离开。
季满庭摇头,道:“我是来告别的。”
靳顺娷拧眉看着季满庭,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痛苦万分:“你真残酷。”她说。
季满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完全想象不到靳顺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额”了一声,正思考着要不要安慰一下对方,便听见靳顺娷冷漠道:“算了,这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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