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内已乱做一团,无数人家都在收拾东西,愤怒的情绪在大营内蔓延,消息是从中午传出来,他们这批移民根本不是去琉球府,而是去吕宋岛,吕宋在哪里?百姓们一无所知,只感觉是很遥远的地方,加上一些有点后悔的百姓在其中煽风点火,不满的情绪便在大营中迅速传开了。
但也不少一心想移民的百姓按兵不动,这批人以延安府绥德县和米脂县人为主,他们家乡十年八旱,今年春旱又格外严重,年底还要交租,实在活不下去了,要么全家去当流民,要么就移民海外。
他们不是延安府第一批,第一批延安府的移民十年前就去了鲲州,据说过得很不错,家家户户都粮满仓、布满柜,还没有税赋劳役,简直就是天宫的生活。
所以当移民募集又开始时,这批两千户延安府的百姓抢先报了名,眼巴巴等着好日子到来。
这批百姓并不在意去哪里,他们更在意能分多少土地,住多大的房子,收成之前每月补贴多少粮食。
而闹事的主要是河北路的边疆百姓,以真定府和定州百姓居多,如果是从前,他们还担心战争威胁,现在宋辽停战数十年,战争早已离他们远去,加上自然条件要别陕西路好得多,就算是佃户,只要努力一点也能养活自己。
这批百姓主要是向往着更好的生活,而且他们乡土观念很重,就算移民海外,很多人都考虑让子女再回来,所以都不愿远走,琉球府是他们所能接受的最远距离,要不是官府忽悠他们,上元节可以来泉州看花灯,否则他们还真不愿意离乡。
这批百姓约有两千六百多户,到扬州时,很多人就后悔了,不想再南下,官府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来泉州,现在听说去更远的吕宋府,他们顿时炸开了,死活都不肯再去,纷纷收拾行装准备返回家乡。
这时,范宁来到了大营,他随即命令士兵们把百姓集中起来,他有话要交代。
其实不需要士兵,心情沮丧也好,心情愤怒也好,所有人都急切地希望得到准确消息,当听说最高主官要给他们一个明确交代时,百姓们都从四面八方赶来,很快便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范宁拿一个木制的喇叭对大家高声喊道:“一共有三个地方可以让大家选择,一个是小琉球岛,距离泉州三天航程,那边已经有琉璃县,需要补充部分人口,给上田两顷,五十年内免税赋,一个琉球府,距离泉州两天航程,县城还没有建,给上田两顷,五十年内免税赋;再一个是吕宋府,在泉州西南,五天航程,有现成的宅子,给上田三顷,五十年内免税赋,三个地方官府不强迫,自己选择。”
百姓们听说不强迫,是由自己选择,焦躁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
这时有人大声问道:“假如都不想去,想回家怎么办?”
范宁冷静地回答道:“如果实在不想去海外,我们也不勉强,可以留在泉州当佃农,或者我们送到扬州,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家乡。”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沉默下来,范宁又道:“全家人一起好好商量,明天一早进行登记,后天就出发!”
众人纷纷散去了,范宁也没有离去,他和苏亮四处巡查。
“看来你也不得不让步!”苏亮微微笑道。
范宁摇摇头,“我并不是让步,本来我是好意,琉球府那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会很艰难,而吕宋府有吕宋国打下的基础,起步要容易得多,既然他们不领情,我也没有办法。”
“那是你根本就没和大家说清楚好不好,你就告诉他们给多少地,让人家怎么选?”
范宁笑眯眯拍拍苏亮的肩膀,“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安排下去,把这件事给大家说清楚。”
“这是你的事情好不好,我只是怕他们闹事才帮助,你们经略府那么多官员,召集各县长老说一下就行了,干嘛还要推到我身上。”
“能者多劳嘛!不好好在我面前表现,我将来怎么提拔你呢?”
苏亮有点没底气了,自己才是一个六品官,范宁已经是正三品了,自己还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范宁见他一脸苦色,便笑道:“我派三十名官员来帮你,然后你统一安排部署,我还要考虑别的事情,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苏亮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范宁见旁边一座大帐内人颇多,便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大家族在商议,他们认出范宁,吓得连忙让开,家中老人上前给范宁磕头,“小民麦大年参见经略使大人。”
“麦老丈是延安府人?”范宁听出了他的口音。
老人点点头,“我们是绥德县人,三个儿子,两个儿媳,还有我老伴和三个孙子一个孙女。”
“你们没有分家?”
“分了,我和老伴带着小儿子一起生活,大郎和二郎都各自独立,这次我带着大家一起来,还有我两个兄弟和妹妹一家,一个大家族,差不多三十余人。”
范宁请老人坐下,又摆摆手让大家坐下,他又笑问道:“怎么会想到去海外谋生?”
老人叹口气道:“我有个族侄从军驻扎在鲲州,他后来就留在鲲州了,娶了个日本国女人,生了两个儿子,他后来写封信给他父亲,也就是我的族弟,族弟一家都去了鲲州,去年我接到他的信,我才知道他们在鲲州过得好,天天大鱼大肉都吃腻了,我们一家一年到头难得看到肉星子,所以羡慕得不得了,今天又遇到春旱,我们租的地至少要减产一半,连交租都不够,正好官府招募去琉球府的百姓,我就毫不犹豫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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