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悦的乡音很重,她操着一口地道的L市话,出去买东西,一张口,就有人听出来了。
“闺女是豫南人吧?”中原乃华夏的发源地,很多人的祖上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正因为她人口外流最为广泛,所以但凡对豫南话有所认知的人,都能一下听出来。
谭悦还以为碰到了老乡,非常高兴:“大娘,你也是豫南人?”
“我哪儿是你们豫南人,我这地道的京音儿你个乡下人居然没听出来?我家祖上可是XHQ的,谁跟你这土包子是老乡?你们豫南口音儿真不是一般难听,我认识好多逃荒人,都是从你们那边过来的,听说你们那儿可穷了,是不是真的?你来京城干啥的?是不是投奔亲戚的?听说你可能造粮食了,一顿都能吃四五碗切面,就不怕把你家亲戚给吃穷了啊?”
谭悦哪里经历过这些?
从小到大都生长在Y县的她,身边的人都是他们省的人,头一次来到外地,还以为碰上了老乡,正想好好的认认人儿,谁想到人家一开口就是一通嫌弃的嘲弄与抨击,人生地不熟,没跟人吵过架的谭悦涨红着脸,憋得难受极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周围的人没一个愿意出来替她说好话的,反而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让谭悦心里很不痛快。
她不是个外向的人,可这人都把吐沫星子喷到自己脸上了,自己要是连擦都不擦就这么走了,那真是给他们省的人丢人。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保留着自己最基本的素质和礼貌。
“大娘,我是乡下人没错,我也不懂什么XHQ镶白旗的,我只知道清朝已经灭亡了,现在提这个有意思?豫南口音儿在你们京音儿面前只是口音地域的不同,不存在好听与难听,大家都是平等的,怎么能在贬低我们的同时抬高你们呢?我来是投奔亲戚的没错,可我也没吃你家一粒米吧?你这幅生怕我把你家吃穷的表情是给谁看呢?”
“哟呵,开始还以为你是个面窝窝,没想到你个丫头片子还挺能刺儿呢!平等?你跟我谈平等?老娘告你一声,我们京城的人,生来就比你们高人一等,你是没把我家给吃穷,那你们这些穷地方来的人,老娘看着就是碍眼,知道不?碍眼!”
这位吃的膀大腰圆,自持是京城人士的中年妇女,这么一叫嚣,可就有人看不过眼了,甚至还有相熟的在旁边拉她,劝她不要说了,可是这人的兴奋劲儿一上来,尤其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愣是将她仅存的理智给带没了。
要不说谭悦并不傻呢,她一听她这一番言论,就暗自思量着要给她扣几个帽子在身上。
虽然现在风声过了,没以前那么严格了,可是人的基本底线还在的,她一上来就在进行地域攻击,虽然对很多人来说是无所谓的,毕竟没有攻击自身,但听她后面越来越不着调的话,和她相熟的,哪一个不怕会连累到自己?
谭悦因为生气,自然也不客气了,梗着脖子颤.抖着音儿朝那中年妇女说。
“你这属于资本主义言论,你这位同志思想觉悟有问题,我要去告你去,我好端端的过来买调料,你逮住我就对我一番人身攻击,我招你惹你了啊,我是外地的咋了,我是豫南人咋了,我们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了?让你这么侮辱我?”
谭悦反应快,周边的人反应也不慢,刚才还在看热闹的,这会儿都跳出来当和事佬。
“哎呀小姑娘,你跟她一个老家伙计较什么,你不是要买调料吗?来来来,我给你称点,你要啥,咱赶紧买了就走了,可要在这儿和她吵呢,这娘们儿就这样,啥都想显摆显摆,其实啊,她就是心直口快,没啥坏心思的。”
“就是就是,你千万别跟这种人计较,这些调料就是昨天刚拉过来的,都干嘣嘣的,香的很,你看这辣椒红不红?没有一点空皮,这辣也分好多个等级,要不要我帮你挑选一下?还要这八角,茴香,桂皮香叶,好多种咧,要啥,大姐给你挑,保准把称给你抬得高高的,只要你不去和那老家伙计较就成。”
谭悦回头一看,那个中年妇女早就被一帮女人给拉出了柜台,不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明明就是买卖关系,偏要上升到政治立场去,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去G委会走一遭?本来那事儿都过去了,这如今要是重新立案,谁能折腾的起?
所以谭悦就这么被几个妇女簇拥着买了差不多八块钱的调料,她们也真的说到做到,称给的高不说,介绍的还都是品质好的,像送祖宗一样把她送出了国营香料店。
等谭悦坐在三轮车上看着一大包调料发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些人在怕什么,也庆幸自己反应足够快,要不然岂不是被她们欺负的没还手之力,幸好这套东西还算通用,这些年见多了大大小小的事儿,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对抗的词句。
谭悦看着面前一大包调料有些发懵。
“会不会买的有点多了呀,刚刚只顾着被她们哄,没顾着居然买了这么多,还好钱够用。”
谭悦买完了调料才骑车去买鸡蛋,她是以家里有嫂子坐月子为理由,去农村收购鸡蛋的,要不然会被人当做是TJ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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