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早已候着,见状舞起流星大锤。九如哈哈一笑,挥棒磕中锤身,铁锤反卷回去,雷震虎口迸裂。铁锤飞出,砸断了道旁的两根大树。雷震被这神力一带,陨星般向后落去。
一道人影斜刺里蹿出,将雷震凌空托住,其速不减,掠地前行。反手将雷震一抛,只一晃,到了九如身前,左拳狠狠击出。拳未击到,拳上的劲风激得铜钟发出嗡然异响,钟内的二人心头烦恶、情欲消退,均想:“我做了什么?”忽听钟外一声闷哼,九如啧啧道:“雷行空,十年不见,你也无甚长进?”他将钟一拍,朗笑道,“两个小家伙,还不出来?”两人十分羞窘,但若不出去,更是欲盖弥彰。梁萧无奈,当先钻出巨钟,柳莺莺略整衣衫,方才出来。却见四周稀稀落落,围了数十人之多。
九如瞧他二人面红耳赤,衣冠不正,心中大是惊疑,再见柳莺莺鬟乱钗横,眉间春色未褪,不由恍然笑道:“和尚一着不慎,做了个便宜媒人,呵,二位将来成亲,那盅谢媒酒,和尚可不能不喝。”柳莺莺羞窘无地,顿足骂道:“臭秃驴,全都怪你,再嚼舌根,我、我……。”九如摇头道:“有道是君子不欺暗室,窈窕淑女,自守矜严。如此看,姓梁的小子不是君子,你小丫头也不算淑女。哈哈,自个儿定力不济,却来怪和尚作什么?”他口无遮拦,当众说了个一清二楚,直气得柳莺莺俏脸煞白。只是心里有鬼,骂也不是,辩也不是,一时抿着小嘴,颤抖着说不出话。梁萧望着她色如菡萏、吹弹得破的双颊,想到钟内的情形,又觉浑身火热,心跳忽又加剧。
众人观其形,听其言,略略猜出端倪。楚羽想到儿子的惨象,一时眼中喷火,咬牙道:“小贱人真不要脸,尽会勾引男人!”柳莺莺脸色一变,喝道:“你骂谁?”楚羽冷笑道:“就骂你。你勾引我家星儿在先,现在又搭上了这个小子。”
梁萧挺身欲上,却被柳莺莺伸手推开,冷笑说:“好啊,雷星是你儿子,我们就说个明白。哼,你那宝贝儿子仗着一点微末武功,在太湖边当众对渔家女施暴,被我撞见。本想取他的狗头,谁料他还有点儿机灵,吃了我一记梭罗指,便跳水逃命去了。哼,我问你,你生了儿子,专教他污辱良家妇女么?”楚羽气得面红如血,厉声道:“你、你血口喷人!伤了人不说,还要败坏他人名声。”
柳莺莺手按纤腰,嗓音拔得更高,清脆爽利,好似银铃摇响:“这件事,太湖上亲眼瞧见的船家,没一百也有八十!你要舌头没烂、两耳没聋,不妨去打听打听,瞧你的宝贝儿子是个什么名声?”楚羽顿时语塞,与雷震对视一眼,心中好不忐忑。他们深知儿子的脾性,楚羽对儿子自幼娇纵,雷星深得母宠,长成后风流成性,多曾淫辱丫鬟,戏弄堡中女眷,但都被楚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回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怪。设若柳莺莺所言属实,前去打听,徒自辱没了家声。
何嵩阳见雷震夫妇无言以答,哈哈一笑,越众而出,拱手说:“柳姑娘,何某近日窘迫,欲向您老讨些银子花花!”柳莺莺淡淡笑道:“好啊,你要多少银子?”何嵩阳笑道:“不多,七八百万两而已!”众人闻言大惊。
柳莺莺双手一摊,笑道:“你瞧我有那么多银子吗?”何嵩阳笑得一团和气,说道:“姑娘妙手空空,连皇宫大内也不放过。金银珠宝不说,仅是那十多样丹青宝鼎,也是无价之宝。姑娘这样阔绰,又何须小气?”柳莺莺笑道:“早先确是有不少宝贝,但沿途江西大水、徽州蝗灾,我一路流水价地散过去,到得这儿……”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半分银子也是没有了!”何嵩阳一愣,干笑道:“哈哈,姑娘消遣在下?哼,江洋大盗可是千刀万剐的罪名!”
柳莺莺笑道:“我可不算大盗,顶多只是小偷。”何嵩阳听她说半分银子没有,虽然不信,也不由焦躁起来,眉一扬,厉声道:“姑娘过谦了。哼,官府窃银,大内盗宝,姑娘不是大盗,天下间谁还称得上大盗?”柳莺莺摇头道:“不对不对,那庄什么的不是说过么?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嗯,叫庄什么呢?”低眉沉思起来,忽听楚仙流接口:“庄周吧!”柳莺莺拍手笑道:“对啦,就是庄周,老色鬼,看不出来你还有些学问。”“老色鬼”三字本是九如与楚仙流平辈间的戏称,此时却被柳莺莺公然叫出,气得他两眼翻白。
柳莺莺抿嘴一笑,大声说:“师父常说:‘当今皇帝老儿昏庸狠毒,偷的是江山社稷,是为天下大盗;其次贪官污吏,为官不正,偷的是功名利禄,窃的是百姓膏血;还有那些奸商巨富,为富不仁,囤积居奇,偷的是穷人的财物性命。’所谓盗亦有盗,我天山一派世代行窃,从来只做小偷,不为大盗。”她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何嵩阳纵然伶牙俐齿,也是张口结舌。九如笑道:“妙论妙论,不过少说了一偷,未免美中不足。”柳莺莺奇道:“哪一偷?”九如笑道:“那便是偷香窃玉的老色鬼了。”楚仙流冷哼道:“干吗不是偷嘴贪馋的贼和尚?”两人互瞪一眼,各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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