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心叫惭愧:“多亏那个儒生,若非他天天与我斗剑,我万不能领悟这么多妙处。如今梅花将凋,我却未能削落他一片花瓣。唉,他那样的本事,才称得上剑仙……”正在胡思乱想,忽听了情道:“不过,梁萧,你若以为这八剑道便是归藏剑,那便大错特错了。”
梁萧吃惊道:“难道归藏剑还不止于此?”了情摇头说:“八剑道貌似厉害,也不过是归藏剑的根本。你既然聪明,可知其理?”
梁萧一怔,无言以对。了情抚着手中竹萧,笑道:“梁萧,这一根竹箫,很容易折断;如果八根捆在一起,你能一下子折断么?”梁萧道:“用尽全力,也能折断。”
了情微微一笑,说道:“六十四根捆一起呢?”梁萧一愣:“那就决计不能。”了情笑道:“是呀,八剑道也不是各自分离的竹箫,而是以《归藏》中的先天易理捆起来的。再打个比方,八大剑道,就如宫商角徵羽五大音律,单一听来十分乏味,一经乐师调和,便可绕梁三日,令人不知肉味。”
梁萧想了想,拍手笑道:“我懂了,‘乾’卦与‘坤’卦相合,乾上坤下便成天地‘泰’卦,坤上乾下则成了天地‘否’卦,如此一来,无异变出‘泰剑道’与‘否剑道’,若泰否两卦相交,又成新卦,这么循环衍化,便可无穷无尽。”
了情沉默一下,叹道:“梁萧啊,跟你说话真省事呢。许多话,起一个头,你就全明白了。”梁萧笑道:“都是道长教导有方!”了情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孩儿,怎么变成马屁精啦?”话一出口,忽觉不妥。她日日跟梁萧说话,受他感染,言谈间竟也少了许多拘束。
梁萧沉吟说:“剑法不比数术,后者推演变化,想也难不倒我。‘乾剑道’的路子与‘坤剑道’截然相反,坎离二剑各走极端,要将这两路剑法融汇贯通,谈何容易?”了情笑道:“这便考较人了。你就好比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八剑道是你的士兵,归藏之理是你的兵法。兵有啦,兵法有了,真正上了战场,不按兵法,胡打蛮缠不成;光靠兵书,纸上谈兵,也要吃败仗。所以说,如何用兵法指挥士兵,发挥他们的本事,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自古以来,名将和庸才的差别可大了。”
梁萧听到这里,若有所悟,思索了一会儿,告辞了情,回房歇息去了。
是夜朔风呼啸,梁萧夜中几度被风声惊醒。到了天明,一推门,一股寒风挟着飞雪扑来。放眼望去,山川树木,都是琼装素裹,白茫茫一片,不觉心想:“好大的雪,不知那个书生会不会去?”
他穿好衣服,顶风冒雪,爬到对弈亭,却见亭中并无人影。不由心想:“今日雪大,他不会来了!”念头才起,便听踢踏声响,转眼一瞧,儒生一摇一晃转过山梁,须发上挂着晶莹的雪花,衣衫破烂单薄,许多地方露出肌肤。
儒生的手里提了个装酒的红漆葫芦,远远瞧见梁萧,喝了口酒笑道:“小娃儿,还不死心?今天又有什么花招?”抬头看去,一夜风雪肆虐,梅花凋残了许多,不由叹道,“过得今日,梅花就要谢了。也罢,今日与你玩耍最后一回。”梁萧惊道:“什么?”儒生冷笑道:“梅花都没了,还玩个屁?”
梁萧生出孤注一掷的豪气,大声说:“今天我一定胜你!”儒生拍手笑道:“小子志气不小,本事嘛,哈哈,小得很呢!”葫芦挂在腰间,折下一枝梅花,上面还挂着三朵白梅,他迎风一抖,抖落两朵,仅留一朵花蕾。
梁萧看在眼里,心头骂翻了天。要知二人拼斗,儒生须得时时护持枝头的梅花,梅花越多,越要煞心费力。梅花再多,被梁萧扫落一朵,就算他输;反之梅花越少,儒生心神守一,自然省事不少。梁萧与他斗久了,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眼看白梅花期将过,枝头的梅花一天少过一天,天意如此,无可奈何,可儒生公然抖落梅花,却是迹近无赖了。
儒生瞧了瞧梁萧,嘻嘻一笑,随手斜指道:“小家伙,来啊!”他内力所至,那朵花蕾悠悠忽忽地绽放开来。就在孤梅怒放的一霎,梁萧掌中精光迸发。一时间,风雪更紧更急。
二人这番交手,不同以往。梁萧一心求胜,儒生也力保晚节,是以尽管风雪怒号,两人纵横腾挪,激烈处尤胜往日。
梁萧剑走“乾剑道”,一剑刺出,倏然四散。儒生二指转动梅枝,时东时西,只在他剑锋上弄影,仪态悠闲,形同玩耍。斗到二十余招,梁萧变为“离剑道”,狂劈乱刺,儒生却四方游走,梅枝恰似贴在他的剑上,随他任意东西。梁萧见他如此能为,心中又惊又佩。
数招一晃而过,梁萧的剑势依旧迅猛,挥剑时微微发飘,宝剑好似拿捏不住。儒生笑道:“小家伙,打不过,要丢剑认输吗?”
梁萧道:“呸,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剑招猛烈中透出飘忽,剑锋向前一送,两寸长的一段梅枝飞了出去,在风雪中打了个旋儿,落下百丈深谷。
这一剑几乎将梅花击落,正是梁萧刚悟出的“同人剑”。易理有云:“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天、火本为同气,合流较易,这一路剑法三分狂烈,七分飘忽,乾上离下,势如火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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