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叹道:“你还记得?”花晓霜微微一笑,心想:“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梁萧沉默一下,说道:“趁着天还没亮,我们这就上山。”花晓霜满心欢喜,说道:“好,我添一件衣服。”梁萧笑道:“不用了,天寒露重,我用被子裹你上去。”花晓霜吃了一惊,忙道:“那……我岂不成了个大粽子。”梁萧笑道:“对啊,是个美人馅的大粽子。”花晓霜垂下头,心想:“我可不美!”
梁萧将她裹紧,抱着出门,展开轻功向山顶奔去。花晓霜耳边风响,好似腾云驾雾,飞在天上,只觉得心中喜乐,浑忘一切,不知不觉竟打了个盹,忽听梁萧道:“到了!”她张眼看去,前方暗沉沉地涌动不已,应该就是东海了。
梁萧放下她,两个人并肩坐在一块大石上,风声凄凄,时来时去。梁萧想要说话,又不忍打断这难得一有的宁静。他默不作声,花晓霜也不好开口。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梁萧心生疲惫。他内功精湛,打仗时数昼夜不休不眠也是神采奕奕。此时并未如何劳累,眼皮却越来越沉,此情形前所未有,迷糊渐生,不待日出,竟然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山风打来,梁萧悚然一惊,急声叫道:“晓霜,晓霜……”叫声中满是惊惶,花晓霜心头诧异,应道:“萧哥哥,你叫我么?”梁萧见她,吁了一口气,心中十分奇怪,他向来惊觉,今天怎么如此大意,一不留神,竟睡过去了。”
举目看去,太阳升起大半,黑云将收未散,便似浓浓的墨鱼汁里煮着半个蛋黄。梁萧大觉无趣,侧目望去,花晓霜凝目遥望,神色专注,瘦削的脸儿被朝阳映着,发出柔和恬淡的光彩。梁萧望了两眼,睡意又生,情急间,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花晓霜应声看来,吃惊道:“萧哥哥,你做什么?”
梁萧脸一红,好在被旭日红光照着看不出来,讪讪说:“我打蚊子!”花晓霜奇道:“这么冷也有蚊子?”梁萧苦笑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花晓霜被他一岔,也没了观日的心情。斜目望去,却见一株华通花,孤零零地长在山崖上,随着晨风左右摇晃,不由心中一动,低声吟道:“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梁萧问:“晓霜,你说什么?什么反儿反爹的?”花晓霜笑道:“这是孔子的话,意思是说华通花开,翩翩摇摆,难道我不思念你么?想是家离太远……”说到这儿,她神色一黯,默默垂下头去。
梁萧望着她,忽道:“晓霜,你想家了?”花晓霜眉眼一红,轻轻点了点头。梁萧道:“我正想问你,为什么你会离开天机宫到崂山来?”花晓霜沉默时许,仿佛鼓足勇气,望着他认真地说:“萧哥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不要告诉别人!”梁萧点了点头。花晓霜叹了口气,说道:“那天,你被明归爷爷抓走……”梁萧不悦道:“你怎么还叫他爷爷?”花晓霜面色泛红,低声说:“我叫顺口啦。总之,那天许多人都去救你,爸爸、姑姑,还有秦伯伯、左元爷爷、修谷爷爷都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宫里,难过得要命,又焦急得要命,天天盼他们救你回来。可过了两个多月,爸爸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我问他你怎么了,他只是摇头叹气,却不说话。后来过了许久,我才听梅影姐姐说……说你已经死了。”说着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
梁萧十分疑惑,皱眉说:“不对,左元和修谷见过我,怎么会说我死了?”花晓霜一愣,也觉不解,梁萧想了想,咬牙道:“这两个老混蛋,一定恨我破坏他们的奸计,故意不说我还活着。晓霜,你也真笨!”他苦笑一下,叹道,“我这样的祸害精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花晓霜红着脸说:“我念起那时的心情就想大哭一场。从小到大,我从没那么难过的,几乎……几乎就不愿活了……”
梁萧心生感动,两眼酸热,怕被看见,匆匆别过头去。却听花晓霜又叹了口气,说道:“当天夜里,我就病倒了,天幸师父留在宫里,要么我就再也见不着你了。谁知那段日子,爸妈又闹起别扭,天天吵架,起因是奶奶要他们给我添个弟弟,以后好做天机宫的宫主。”
梁萧道:“这是好事啊,他们干吗还要争吵?”花晓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听妈妈说,爸爸对她不好,当年她被一个女人打伤,爸爸明明制住那人,又将她放了。唉,我从没见妈妈那么生气,她说恨死爸爸了,要让花家断子绝孙。奶奶见妈妈不肯生弟弟,就说,花家人丁单薄,才引起明归的反叛,如果妈妈不从,她就要爸爸休妻再娶。妈妈气得大哭,爸爸也说,他已害了妈妈,不能再害第二个女子,宁可一死,也不再娶。”梁萧早先听明归说过花清渊与韩凝紫的情事,听到这里,不觉暗暗点头:“就此事而言,花大叔做得窝囊,但他不肯休妻,倒也有些血气。”
花晓霜说:“总之,奶奶使尽各种软硬法子都不能逼爸爸妈妈就范,终于生起气来,指着我说:‘霜君,你好,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把她关起来。你一天不生孩子,一天见不着她……’”梁萧忍不住破口大骂:“花无媸这个臭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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