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沉默一下,叹道:“既是共当患难,要去大天王寺,又少得了哥哥我么?”他仰望天际明月,冷冷道,“况且我也想瞧瞧,那帝师八思巴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花生道:“可晓霜……”梁萧摆手道:“那人冲我来的,迟早都会现身。哼,晓霜有个三长两短,天下间只怕不得太平。”说着眸子里透出浓浓煞气,花生瞧得打了个寒战,慌忙耷下眼皮。
梁萧戴上阿修罗面具,郑重说道:“花生你记住了,你我一朝是兄弟,终生是兄弟,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花生听了这话,心如火烧,大声道:“对,一朝是兄弟,终生是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前衍尽释,齐声大笑,披着星辉月华,漫步向大天王寺走去。
长街十里,空寂无声,白露如霜,清辉泻地。城头戍卒的歌声苍劲洪迈,冲天而去。两人抵达寺外已是寅卯之交,寺内宝炬流辉,亮如白昼。寺前却是空旷无人。
寺门紧闭,两座千斤石狮并排横在门前。梁萧一皱眉,扬声道:“八思巴,九如弟子花生尊奉师命来赴卯时之约,阁下大门紧锁,石狮拦路,也算是东道之谊么?”
寺中略一静默,只听一个声音缓缓说:“非也,敢问天有门乎?地有门乎?”语声柔和中暗藏威严。
梁萧听出是八思巴,冷冷道:“笑话,天地渺渺,哪有门户?”八思巴道:“非也,倘若心无所碍,十方阎浮世界,尽开方便之门。”
梁萧心头一动:“不好,今日佛门相争,不仅是斗神通,还要比佛法。我只图嘴快,先输一阵。”眉头一皱,向花生道,“和尚,人家考较你呢!”花生歪头想了想,抽了抽鼻子,走到门前,双手推在一尊石狮上,喝一声“去”,那石狮被他“大金刚神力”一撼,骨碌碌滚出三丈。花生抱住另一尊石狮,又喝声“起”,千斤石狮扛过头顶,奋力一撞,寺庙大门顷刻粉碎。
花生扛狮而入,举目望去,寺前广场上树起一根旗杆,旗杆下密层层的都是喇嘛。花生呵呵笑道:“去吧!”石狮重重掷下,轰隆一声,大地为之震动。
众喇嘛见他蛮闯进来均是目瞪口呆。龙牙厉声道:“臭和尚,你敢砸门?”花生有梁萧相陪,胆气大壮,圆眼溜溜一转,笑道:“有门么?俺没瞧见!”他从前偷吃九如酒肉,九如一问:“臭徒弟,是你偷肉吃了么?”花生立马推诿:“有肉么?俺没瞧见!”每每气得九如横眉怒目。今日龙牙一问,花生听得耳熟,顺口便答,不过略加变通,把“肉”字换成了“门”字。
龙牙见他神气懒散,恼怒更甚,啐道:“胡说,大门就在那里,你瞎了眼吗?”话音未落,忽听八思巴的叹息声从偏殿传来:“龙牙,他若瞎了眼,你就瞎了心。”龙牙悚然一惊,合十道:“帝师教训得是,龙牙着相了。”低眉垂首,不敢再言。
狮心见势不妙,竖掌于胸,飘然出列,阴阴笑道:“小和尚,你师父怎么没来?”花生一怔,正要如实回答,忽听梁萧长笑道:“九如大师当世神僧,佛法通天,岂能与尔等一般见识,派上个把徒弟也算瞧得起你们了。”花生听他的声音从寺内发出,心中奇怪,抬眼望去,梁萧戴着修罗面具,迎着如水晨光,盘坐在大雄宝殿的飞檐之上,晨风西来,吹得他长发狂舞。
龙牙、狮心二人的心神被花生吸住,梁萧如何上了房顶居然一无所知。龙牙神色数变,厉声道:“降魔九部何在?”九名红袍喇嘛应声出列,一般肥瘦,一般高矮,手持一式的金刚降魔杵。龙牙手指梁萧:“赶他下来!”
九人哄然应命,纵上房顶,将梁萧围在正中。大雄宝殿离地二丈有余,九人提了百斤兵器,纵跃而上,轻身功夫十分惊人,众喇嘛见状,齐齐喝了一声彩。
梁萧一手按腰,笑道:“龙牙,你当人多就厉害吗?”龙牙微一冷笑,朗声道:“假面人,你别张狂,你听这是什么?”举手一拍,忽听偏殿中传来小儿哭声,哭了一声,忽又止住。
哭声短促,梁萧却听出是赵昺,头脑一热,只觉心血上涌,高叫道:“八思巴,你堂堂帝师竟也干这等无耻勾当?”八思巴淡淡说道:“闲话少说,贫僧便在此处,你有能耐,不妨过来。”
梁萧不料他的算计如许周详,花晓霜没出声,想必也在殿内,一时方寸微乱,扬声道:“好,我便过来。”正要纵向偏殿,龙牙却冷笑道:“假面人,你要见那孩儿,先得过降魔众这关。”他微一狞笑,又道,“不过,交手之时,他们可以攻你,你却不得还手,若有一指加诸其身,那小孩只怕有些不妙。”
梁萧听他口气,心想八思巴抓住赵昺却不向忽必烈邀功,足见还不知昺儿身份,疑惑间,降魔众里一个黑脸喇嘛低声道:“假面人,这比斗不公平,你若害怕,大可认输。”梁萧冷冷道:“谁要认输?”黑脸喇嘛神色一变,喝道:“好,请接招。”金刚杵挟起凌厉劲风横扫而出。
梁萧错步让开,另一名喇嘛抢上一步,手中铁杵飘飘然点向他的后心,不防梁萧身形忽矮,人影俱没。当的一声,两支金刚杵撞在一起,溅起耀眼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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