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与花晓霜乘小舟抵至谷口,众人大敌当前,见了二人也无心计较。花无媸瞧着元军忙碌,喃喃道:“元人轻车熟路,章法严密,处处针对我宫地势,莫非谷里出了奸细?”众人面面相觑,皆感迷惑。
梁萧忽道:“若我料得不差,并非内奸,而是多年前的叛徒。”花无媸双肩微震,侧目道:“你说明归?”梁萧点头道:“明归投入脱欢手底,但不知为何今日始才动手?”云殊道:“缘由再明白不过。蒙古诸王始终与元廷交战,鞑子无法南顾。而今诸王被土土哈击败,鞑子腾出手来,第一件事便是对付南方义军。只是奇怪,鞑子皇帝何以知道天机宫便是义军的首府?”说罢皱眉沉吟。
梁萧冷然道:“那有什么稀奇?你图一时之快放走那两个番僧,他们出去,元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再说他们混得进来,他人自也混得进来。只怕此间虚实对方早就探得清楚。”云殊面色涨紫正想辩驳,却听释天风高声道:“你们两个说来说去顶个屁用?且看老子夺一艘战船回来,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他说动就动,凌水月未及阻拦他已施出“乘风蹈海”,起落如风逼近元军战船,元军大惊失色,一迭声发起喊来。
释天风正要纵上船头,一阵箭雨从峡口上方射来,他大喝一声,挥掌扫落箭矢,但真气微微一泄,身子落回水中。霎时间又是一波箭雨射来,释天风双掌齐飞,勉强挡开,脚下却已踩虚没入水中。箭雨再至,释天风双足落水,平衡已失,手忙脚乱间大腿中了一箭。眼看元军箭矢不绝,正觉难当,后襟忽地一紧被人向后拖出数尺,抬眼看去却是梁萧。
梁萧左手抓着释天风,右手舞剑拨打箭枝,一时也腾不出手来抛掷木板。眼看难以支撑,花生将擂台木板扳断一块,运足“大金刚神力”,喝一声:“去!”那木板贴着湖面飞转,瞬间落到梁萧身后,梁萧翻身纵上,花生第二块木板又已掷来,这么乍起乍落,花生掷到第十六块木板时,梁萧已携释天风返回台上。凌水月眼中喜现泪光,连声道:“梁公子,生受你了。”扶起释天风替他拔出羽箭,心中气痛难当,方要骂上两句,眼泪却已落了下来。
释天风正觉丢了面子,忽又见她流泪,不禁烦躁道:“老太婆,你哭什么,不就挨了一箭么?离肠子远得很!”凌水月气道:“死老头子,我跟你四十年便操了四十年的心,你……你就不能安分一些让我多活几年么?”释天风瞧她泪水涟涟,真情流露,只得嘟囔几句再无它言。
这一回未挫元军威风,反倒折了一个绝顶高手。群豪正自气馁,忽见元军阵中驶出一条小船,船上站了一名元将,头戴铁盔,身着便袍,高叫:“梁萧,兄弟土土哈在此,但求一晤。”两个士卒摇橹如飞,片刻已至湖心。
梁萧眉头微皱,了情道:“梁萧,此事蹊跷,只怕内有阴谋,还是不去为妙。”九如道:“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梁萧,机会难得,此人送上门来,就抓他作质,迫使元人退兵。”梁萧思索一阵,回头道:“晓霜,我去去就来。”花晓霜点头道:“小心一些。”两人深深对视一眼,梁萧转身荡起小船驶到湖心。两船相靠,一个元兵拿钩挠将船固在一起。
较之当年,土土哈容貌未改,髥须却浓密许多,顾盼间目光逼人。两人对视片刻,土土哈手指船头:“坐。”梁萧颔首。两人相对而坐,土土哈提起一袋马奶酒,道:“请!”梁萧接过,拔塞便喝。
两人默不作声,连尽四袋马奶酒,土土哈忽将空皮囊掷入湖中,笑道:“梁萧,你若要抓我做人质现在最好不过!”梁萧摇头道:“你先说来意。”土土哈叹了口气道:“梁萧,三狗儿、杨小雀、王可的父母兄妹俱都安好,富贵荣华享用不尽,你只管放心。”梁萧道:“很好。”土土哈神色一黯,又道:“囊古歹在漠北与叛王们交战,被叛王大军围困,兵尽粮绝,自刎而死。”梁萧眉头一颤,半晌道:“他马革裹尸也算了了夙愿。”
两人相对无言,土土哈抓过两袋马奶酒,抛给梁萧一袋,两人仰天饮尽。两边人马听不见二人说话,只瞧他们不断喝酒,心中都很疑惑。
顷刻间,二人又尽三袋烈酒,土土哈朗声道:“叙旧已毕,且说正事。”梁萧道:“请说。”土土哈道:“天机宫为江南义军巢穴,镇南王早已有心攻打,只是一则要攻打安南、占城,二则此地鬼斧神工,以明先生推断,非有数万精兵无法攻破。”
梁萧插口道:“明先生便是明归?”土土哈道:“不错,他如今是镇南王的军师。西北诸王已败,窝阔台汗海都遣使称臣。圣上此时命我南来,便是要协助镇南王肃清南朝余孽。”梁萧冷然道:“阁下威震宇内,彪炳当世,当真可喜可贺。”土土哈听出他话中讥嘲,苦笑道:“梁萧,你别取笑。说到沙场对垒,我远不及你。但此次经明先生筹谋,镇南王与我有备而来,天机宫破在旦夕。抑且狮心龙牙说了,云殊等人都在此间,是以今日一战,势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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