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除了刘戡之的嘶喊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人们耳中只剩下北风吹过湖面的微声,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
金陵文采风流的名士、刑部侍郎的公子,竟然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罪行,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可铁证如山,在秦林逼问下刘戡之又亲口承认,却也由不得你不信。
嘶——倒抽一口凉气,公子小姐们厌恶的退开了两步,昔日人人趋奉的刘戡之,现在已是他们深恶痛绝的连环杀人犯。
陷入绝望的刘戡之抬起头,像一只可怜巴巴的狗。
所有的人都厌恶的皱皱眉,或者鄙夷的撇撇嘴,凡被他目光触及的都赶紧转过头去,甚至退后两步,唯恐避之不及。
那些个年轻的小姐们,或许其中有不少真如刘戡之所说,钦慕他的家世、文才和相貌,确实勾勾手指头就会扑进他的怀抱,可这些过去以和他谈论诗文附庸风雅为荣的小姐们,早将他看作了狗屎堆,全都做出恶心的表情,仿佛被他目光看一眼就受了莫大的侮辱。
“我们金陵四公子里面竟然出了这等卑劣无耻之辈,实在叫人扼腕深恨!”解元公顾宪成义正词严的戟指刘戡之,浑然忘记了不久前两人还在称兄道弟,甚至结交为友还存着攀附刘家的心思。
高攀龙点着头极为赞同,一脸的悲愤:“小弟耻于和这狼心狗肺之辈同列四公子,今日之事,实为终身之羞,倾东海之水而难洗也。”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颜渊盗跖,焉能混为一谈?”顾宪成正颜厉色的反驳着,继而昂首挺胸的走到刘戡之身前,将衣襟下摆撕下一截,直接扔到他脸上,“顾某在此割袍断义,从今往后你我不复为友!”
高攀龙见状大喜,暗道顾大哥就是八面玲珑,于是也跟着走过去,足尖在自己和刘戡之身前的泥地上划了道线,朗声道:“刘戡之,高某从此与你划地绝交!”
做完这番表演,顾宪成、高攀龙正义感爆棚的走回了公子小姐群中,那表情神态浑如大将军凯旋回朝一般。
众位公子小姐正在尴尬,无论如何他们都曾和刘戡之这样一个肯定会声名狼藉的家伙为友,甚至奉承他、和他谈论诗文,将来不要说被别人提起了,就算自己想想也觉得恶心嘛!
而顾、高两位的举动,无疑给这种尴尬划上了句号,似乎通过这种举动,刘戡之已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曾经的交往也通通归零。
“顾兄、高贤弟果然清风劲节!”有几位公子哥儿大声赞道:“昔年文天祥文丞相作《正气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顾、高两位之举与管宁割席古今辉映,真乃国士之风!”
一时间人们纷纷出言相赞,倒好像不是秦林破的案,而是顾宪成和高攀龙把刘戡之揪出来的,只有常胤绪愤愤不平想说什么,但被高小姐连扯直扯,终究没说。
看见此情此景,张家兄弟相视而笑,口中虽不明言,心头已然嘹亮。
张紫萱更是不屑一顾的撇撇嘴,所谓的儒雅名士、风流才子,江南顶儿尖儿的也就是金陵四公子了,在江陵相府听得他们好大名声,直以为学究天人、气若丘山,殊不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刘戡之就不提了,身为解元的顾宪成和少年成名的高攀龙,又是什么货色?
虽然满腹诗书,其实虚伪透顶,人前装得清高无比,人后巧言令色、趋炎附势,没有丁点担当,空口大话比谁都响亮,遇事就束手无策,真是诸葛孔明说的小人之儒,“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这种人平时静坐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王,如柱中蠹虫一般,于社稷黎民有何用处?”张紫萱忍不住眉头大皱,实在瞧不上眼。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想哭,鄙夷顾、高为首的所谓才子的同时,她盈盈秋波在秦林身上一转,忍不住抿嘴轻笑
——“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秦林虽不读儒门典籍,却能辨识奸邪、擒凶缉恶,举措惠及兴国州数十万黎民百姓和漕帮十万漕工及其家属,平息白莲教作乱、使江南安定更保得无数黎民平安喜乐,最近听说扬州城内又替他起造了生祠,正应了守正恶邪、泽及当时、名留后世三条,乃不折不扣的君子之儒。
“如此说来,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甚至有机会还要占女孩子便宜的家伙,竟然是君子之儒?”张紫萱暗自思忖,心头也觉得好笑,一双妙目就只在秦林身上打转,嘴角含着盈盈笑意。
忽然眼角感觉被刺了一下,张紫萱颇为诧异,却见徐辛夷正站在不远处,大长腿左右分开,两只手掐着小蛮腰,挺着鼓鼓涨涨的胸脯,瞪着圆溜溜的杏核眼示威似的盯着她。
话说,好像相府千金和国公之女,还是头一次处于此种境地吧?
张紫萱毫不示弱,俏脸上笑意不减,微微眯起的眼神却显得柔中带刚,与徐辛夷的目光在虚空中相撞。
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实体,空中早已火花四溅!
“嘶-”陆胖子打了个寒颤,跺着脚问韩飞廉:“阿嚏、阿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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