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回到南京,韩飞廉、游拐子等锦衣弟兄都来参拜,第二天消息一传开,应天府尹王世贞、王士骐父子来拜,怀远侯府小侯爷常胤绪来拜,京畿道张公鱼来拜,副都御史耿定向来拜……往来无白丁、谈笑皆贵官,当真门庭若市。
最后收到一副雷公腾的请帖,秦林才想起来还有这位顶头上司呢,话说自打革职留任之后,基本上没往千户所去过,到现在连正牌千户长官都快忘掉了。
令陆胖子收拾了重礼,秦林叫韩飞廉拿着陪他一起去见雷公腾。
韩飞廉自是明白长官的一番苦心,无论秦林高升还是贬斥,他这个百户官无功无禄,还得在千户所待一段时间,这是替他铺路呢!
雷公腾不是派人请秦林到千户所,而是邀他到了家中,见面时这位老锦衣千户穿着家居的竹布夹衣,头上裹一顶浩然巾,脚下踩双多耳麻鞋,活像家居一老翁,哪儿有半分锦衣卫千户的威风?
寒暄几句,秦林使个眼色,韩飞廉亲手呈上礼单。
“秦兄弟又何必破费?”雷公腾长叹一声,神色说不出的落寞:“我这个病退荣养之人,再也不是你们的上官啦!”
秦林和韩飞廉都吃了一惊,雷公腾年纪刚过五十,怎么早早就病退荣养?
秦林拿过礼单,热情的塞进雷公腾手里,笑道:“区区杭州土仪,算得什么?这是兄弟和雷老哥的一点心意,难不成老哥不做千户,咱们从此就是路人?恁般无情的事,秦某人还做不出来。”
雷公腾将礼单扫了一眼,价值着实不菲,心头顿时把秦林又高看一眼。
这官场上讲的是人走茶凉,说的难听些,叫做“死知府不如活老鼠”,若是高升或者调任倒也罢了,将来山不转水转总有碰头的时候,大家脸上总要过得去;像雷公腾这种病退荣养的,这一辈子的官路就算走到头了,秦林还如此盛意拳拳,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在官场上都极其难得。
毕竟只是普通的同僚一场,又不是什么同门同年、座主门生,雷公腾自忖也没帮过秦林什么大忙,得到他如此相待,心头倒也有几分感激。
“无功受禄,惭愧惭愧,”雷公腾将礼单丢到桌子上,声音有些干涩。
秦林常年审讯工作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察言观色是万不会错,一听这口气就知道雷公腾并不心甘情愿。
的确,这位千户长官常常拿早年打倭寇受的伤做借口,有事就推诿于人,可他那旧伤又不是要人命的,年纪又才刚过半百,这么油水丰厚的锦衣千户位置,岂会甘心让出来?
想了想,秦林假作失惊道:“敢问长官春秋正盛,正该为国效力,为何急于退养林泉?”
“唉,还不是有人看上了我这位置?”雷公腾心头怨愤,再者他无官一身轻,说话便无所顾忌:“秦兄弟,反正我是退职回家抱孙子的,你呢一等开复原官、勋官转实授就多半要上调京师,升做锦衣堂上官,都不是在咱千户所长待的人,老哥就说了也不妨。”
新任千户张尊尧,乃是司礼监秉笔、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的侄儿,本来恩荫了锦衣卫从五品镇抚,这到南京来就升为正五品千户,接雷公腾的班。
上头既有意思传出来,雷公腾靠山又不是很硬扎,除了照办之外还能怎的?赶紧上呈文自请病退吧,免得找个岔子给你开革了,自找没脸。
话里话外,雷公腾都说那张尊尧不是东西,毕竟他被逼走,心头怨气十足嘛。
秦林却不怎么在乎,一来雷公腾是位置被抢了,当然话里话外有所偏颇,二来秦林等着开复原官、勋官转实授,就鱼跃龙门直上帝都,哪里还会和这位千户大人有什么瓜葛?
第二天上午,新官到任,秦林还是按规矩去见他一面。
所里还有一个副千户、两名所镇抚、以及包括韩飞廉在内的十名百户,通通站在千户所大院子里面等。
秦林自忖在千户所待不久了,本想躲在队末,众位同僚却把他推戴起来,说虽然革职留任,但勋官并未革掉,正四品上骑都尉,论品级正该站在首位。
秦林心如明镜,知道这些人不知道新上司的脾气秉性,所以推他来打个头阵,反正他是天不收地不管的革职官员,闲云野鹤一般。
不一会儿外头哗啦啦一片庭参,就见雷公腾陪着位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白脸微有几根胡须的官员走进来,众人便知道这位就是新任千户张尊尧了。
既知张尊尧有叔叔张鲸这么一尊大靠山,又是恩荫起家,便以为这人多么桀骜不驯,没想到此人态度极其谦和,不停对众锦衣校尉拱手为礼,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就在厅上,雷公腾先读了兵部的部照、告身,展示给众人看,然后便将千户所的印信交给张尊尧——实际上他们之前早就办好了交接手续,这是最后一道象征性的程序。
雷公腾拱拱手:“诸位珍重,老哥这就去了!”
哗的一下抱拳行礼,但这种时候是不作兴多废话的,免得扫了新官的颜面,所以众位弟兄也没说什么,目送这位老长官离去。
接下来张尊尧往公座上一坐,就该属下官员行庭参了。
除了秦林仍然站着,只抱拳拱拱手,其余各官齐刷刷跪下叩头行礼,秦林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张尊尧便把他多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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