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率众在京师东便门登上漕帮替他准备的官船,所幸今年大雪纷飞,运河还没有冻上,否则就只能走陆路到天津卫,然后登海船去南方了。
运河两岸大雪纷纷降下,万里江山一片银装素裹,北风吹得正紧,大官船上船帆吃饱了风,不需要纤夫的牵引便向南行驶。
虽说过了春节,但北方实际上要到农历二月后才会真正春回大地,这正月初五的天气,还冷得很呢!
这天到了山东地界。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张紫萱吟诵着韩愈的诗句,娇嫩的鹅蛋脸儿藏在狐裘之中,呵呵的吐着白汽:“如今漫天大雪,却又叫人不由自主的想到春来风光,真是花可比雪,雪亦似花。”
徐辛夷撇撇嘴:“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我倒巴不得雪快些化掉,好纵马疾驰呢。”
“雪雪雪,你们就知道雪,”青黛娇声道:“可我喜欢的是雪莲花、雪见草、六月雪、雪山一支蒿……”
张紫萱和徐辛夷都笑起来,青黛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说的都是中药名字。
秦林拥着暖裘,在官舱口子烤火,身边红泥火炉煨着喷香的黄酒,矮几摆着云腿、卤肉、兔丁、羊脸、花生米、豆腐干、糖藕诸般下酒菜,袖着手笑呵呵的看着舱面上的三位妻子。
“我们都吟了诗,青黛也念了一串药名,秦兄也来捧捧场吧?”张紫萱掩口呵呵直乐,告诉两位姐妹:“秦兄诗词,是很有趣的呢。”
青黛和徐辛夷信以为真,果然去拉秦林,青黛更是嗔道:“秦哥哥,你还会作诗呀?怎么从来没听你念过?嘻嘻,原来你只念给紫萱姐姐听哩。”
小丫头对秦林的本事,那是全都相信的,就算别人告诉她秦林能一个筋斗云跳出十万八千里,她也居之不疑。
张紫萱又笑道:“秦兄的诗词大大有名,我念给你们听啊,咳咳。”
相府千金清了清嗓子,极有派头的踱着步子,拿着折扇做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状:“一座宝塔平地出,上面小来下面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面小来上面粗。”
徐辛夷瞠目结舌,笑得直打跌:“这、这不是秦林在南京诗会上做的好诗吗?哈哈哈,叫我听一次笑一次!”
青黛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道:“很差吗?不觉得呀,挺好听的,和小时候妈妈唱的儿歌差不多。”
徐辛夷和张紫萱笑得更厉害了。
秦林郁闷的看着小丫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呀?哼,别说我不会谈诗论文,男子汉大丈夫,说抄袭就抄袭,为了在三位老婆跟前挣面子,咱豁出去了!
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通,平时觉得吟雪的诗真多,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还真想不到什么应景的。
有了!
秦林清清嗓子,目运神光遥视远方,神情做坚毅而百折不回之状:“一片两片三四片。”
这起句委实寻常,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峰回路转?三女都静下心倾听。
秦林又道:“五片六片七八片。”
这句依旧平平无奇,甚至连合格都算不上。
哪知秦林接下来又道:“前消后继不断飞,终叫河山颜色变。”
说罢,秦林昂首挺胸目视远方,一副志存高远的伟大气魄,虎躯狂震,王霸之气四溢。
青黛和徐辛夷只觉这首诗气魄很大,张紫萱却奇道:“这是反诗啊,秦兄想改朝换代吗?”
秦林一个趔趄,这厮不知从哪儿看了这首诗,觉得气魄很大,但并没多琢磨,经张紫萱提醒才想起来,确实是首叫江山易色的反诗嘛。
“原来、原来是反诗啊,还真是……哈哈!”秦林干笑两声。
张紫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你做的?字义浅显、韵律不通,委实和那首宝塔诗一个风格,倒像是出自你手。咦,没想到我张紫萱竟嫁了个治世能臣乱世奸雄。”
“造反吗,怕是不好玩吧?”徐辛夷有些迟疑,记得父亲醉后说过,家里有位姑奶奶,永乐爷的徐皇后,就是和丈夫一块儿造反成功了的,中间杀了不少人,弄得生灵涂炭。
青黛就担心起来:“造反要杀头的,秦哥哥还是别造反吧。”
“谁、谁说我要造反?吟首诗玩玩而已,”秦林没想到引出这么大反应,当下耍起了无赖:“我念诗又咋了?为夫是太子少保、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难道念首诗还有人来抓我?”
“抓反贼!”
忽然远处一片声发喊,遥遥的传过来。
秦林差点从船头栽下去,心说我有这么吸引仇恨,才念了首反诗,还真有人来抓?
却见远处一群人骑着马追逐,前面两人打马狂奔,后面三四十人紧追不舍,喊声是他们发出来的。
“靠,还以为是来抓我呢,我说谁这么大胆子……”秦林撇撇嘴,心说我自己不就是专门抓反贼的嘛。
陆远志、牛大力等官校听得喊声,都从底舱钻了出来,胖子把望远镜递给秦林。
凭借望远镜,秦林把远处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前面狂奔的人是一男一女,衣衫破烂带着血迹,马儿也喘息不休,呼哧呼哧喷着白汽。
后面紧追不舍的那群人穿着官府号衣,做州县马快打扮,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单刀,一个个凶神恶煞,不断呼喝着,还用弓箭朝两名逃亡者的背心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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