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伙计当中,唯一蒙在鼓里的就是蒋潮生了,他眼睛睁得比牛还大,直愣愣的盯着沈浪飞:“不、不能吧,小沈,是、是你杀了杜掌柜,刚才你还想杀老韩?”
沈浪飞垂着头,狠狠的咬着牙齿,腮巴子胀鼓鼓的,一声也不吭。
“他可不光是要杀韩海舟,恐怕接下来还会嫁祸于你吧,否则他怎么脱身呢?”陆远志笑嘻嘻的,替沈浪飞回答了。
“小沈,为什么?!”蒋潮生怒吼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同村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前听说杨波平杀死杜掌柜,毕竟是在离魂症的状态之下,可沈浪飞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害命呀。
沈浪飞紧紧的攥住拳头,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牙关咬紧以至于嘴角的肌肉都在抽搐,仿佛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和屈辱。
见他执迷不悟,众人都火不打一处来,龙游知县罗东岩越众而出,伸出指头大骂:“好个凶顽奸狡的刁民!在我龙游县境杀人害命,如今既已被识破,还敢装模做样吗?任你凶心似铁,我也有律令森严、王法如炉!”
“咳咳,罗知县啊,恐怕沈浪飞并非顽固不化,而是心丧若死,”秦林吁了口气,止住发飙的罗东岩,又朝陆远志笑了笑:“胖子,你下午时候怎么吩咐韩海舟的,现在和大伙儿再说一遍吧。呵呵,多亏你才能破这案子呢。”
终于帮到了秦林,陆远志高兴得嘴巴咧到了腮帮子上,这会儿在众人面前宣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直到牛大力都忍不住笑起来,他才扭扭捏捏的讲出来。
提审三名伙计的时候,韩海舟被留下来的时间最长,并且是在内间秘密提审,只有秦林、陆远志和几名最可靠的锦衣官校在场。
陆远志威逼利诱,让韩海舟回去之后,装出心神不宁的样子,引起沈浪飞的怀疑,然后晚上别睡觉,假装梦呓,用梦话引沈浪飞入圈套。
韩海舟只是个小渔村走出来的伙计,哪里经得起锦衣卫软硬兼施?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心里面那是极其害怕的,在蒋潮生和沈浪飞面前根本不用装,本来就又惊又怕了。
当夜韩海舟果真打起精神没有睡觉,等到沈浪飞夜惊醒来,他就说出了那番梦话。
已有下午的魂不守舍作为铺垫,韩海舟梦呓又是十几二十年的老毛病,沈浪飞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怀疑,一下子就入了圈套,等他动手行凶之时,早已埋伏好的锦衣官校们同时点燃了灯球火把,将雨夜里的罪恶一幕暴露于灯烛之下。
韩海舟连滚带爬的扑到陆远志脚边:“长官,小的都按您说的做了……”
“放心,二百两悬赏不会少你的!”陆远志笑笑,一张银票扔下,又笑道:“说几句梦话挣二百银子,这生意划算。”
秦林朝胖子瞪了一眼,咱们身为朝廷鹰犬、厂卫大魔头,对告密者要多多鼓励支持嘛!这厮立马装出副带小萝莉看金鱼的嘴脸,和颜悦色的安慰道:“韩海舟啊,你不用怕,咱们锦衣卫是最讲道理的,不但答应你的奖励一定落实,将来还要知会当地官府,保护你全家的安全。”
韩海舟却睁着眼睛抖抖索索,只管紧紧抓住手里的银票,胆怯的看着秦林,生怕他抢回去似的。
噗~~锦衣弟兄们笑翻一片,敢情咱们秦少保还缺二百两银子?
秦林以手加额,太子少保的威风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脸面啊,北镇抚司掌印官的煞气啊,在这一刻遭遇了严重的挫折。
罗东岩却不明所以了,他没听时糊涂,听了陆远志一番话反而更糊涂,拱拱手问道:“秦少保,陆长官,恕下官多嘴,二位怎么知道沈浪飞是杀害杜掌柜、嫁祸杨波平的凶手,从而安排了韩海舟诱他上当?”
秦林以目示意陆远志,既然是你先想到的,就有你来解释吧。
陆远志笑笑:“其实很简单,房间没有暴力侵入的迹象,很明显是熟人作案,而杜掌柜自己关上窗户这一点,也曾让咱们困惑不解。当秦哥先后提到海员不应该怕风吹,容易生霉的梅雨季节多半是开窗睡觉,以及杜掌柜作为海员,生吃海鱼和生蛆的肉都不会闹肚子,这次的跑肚拉稀也很奇怪,我就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想法。
不过直到最后,秦哥无意中提到狐妖敲门,才彻底点醒了我——假如四个伙计当中,随便有个女的,咱们早就该怀疑她了!”
“什么,难道沈浪飞是个女子?”罗东岩惊得目瞪口呆,定睛看看那凶犯,只见他面皮白皙,唇红齿白,倒也有几分阴柔之象,可细看才发现,明明是有喉结的嘛。
可是沈浪飞听到陆远志的话,就把头埋得更低了,额角青筋迸起来,模样甚为可怖。
陆胖子慌得连连摇手:“不不不,罗知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嗯,怎么说呢?凶犯确实是男子,杜掌柜却一直、一直把他当作女子的,也因此埋下了杀身之祸。”
罗东岩恍然大悟:“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哎呀本官怎们没想到,这些海上讨生活的,十个里头倒有两三个……”
窗户上的指纹分布,证明是杜掌柜自己最后关上窗户的,既然梅雨季节室内阴湿易发霉,他作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海员也不可能怕风吹,那么他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做什么事要半夜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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