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尹宾商道出霍家这番遭遇,张紫萱默然不语,暗道那霍铁山老年丧子之痛,实在可怜得很,可他帮着张允龄为虎作伥,又实在可恨的很,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报应又来得格外惨烈。
秦林眉梢一剔:“那么,这个霍铁山因为丧子之痛,就愿意和我们合作,对付他的老主子少师府?”
“主公,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尹宾商摇了摇头。
霍铁山两口儿老来丧子,偏偏杀死儿子的箭矢竟产自自己管理的工场!他老伴一来经不起长途跋涉,二来是丧子之痛摧折,竟一病不起,两个月就撒手人寰,临终叫他别再跟着张允龄干这丧良心的勾当。
霍铁山经此波折心性大变,恐怕静夜独处时也难以安枕吧,据他徒弟说,师傅经常午夜梦回,一声大喊就跳起来,满头都是冷汗,白天也郁郁寡欢,闷头喝酒不说话。
终于在去年,少师府又一次准备把违禁军械运往塞外的时候,霍铁山站出来坚决阻止,说再不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儿子死了,不要让鞑子拿着工场出的武器,再去祸害别人家儿子,都是爹生娘养的,于心何忍?
当时这件事吵得很厉害,工场中不少人都听到了,少师府管家赵福明面上说这次的军械并不运往塞外,还暂停了装车,结果两天之后霍铁山就突然失踪,而武器也终于装车运走。
从此以后,工场方面就再也没有了霍铁山的消息,也再没有人敢反抗少师府……
张紫萱听到这里吃了一惊:“他们把霍铁山杀了?”
“应该不会吧,”秦林摸了摸下巴,思忖着道:“一个出色的老把头,他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经验,绝对是一笔相当宝贵的财富,张允龄肯定不舍得就这么杀了他。而且那阵子少师府如日中天,根本不怕一个管铁匠工场的老把头能翻出什么浪来,所以我猜他们把霍铁山秘密关押起来了。”
“主公料事如神!”尹宾商把秦林捧了一下。
当时尹宾商和游七在西姚镇看到的,那几个背地里神色愤然的工匠把头,就是霍铁山的师弟、徒弟,这次尹宾商就是暗中联系上他们。确实少师府行事肆无忌惮,匠户本来就地位低下,谁敢和少师府作对,通通打死丢在外头,任凭尸首被野狗啃食,借以威慑众匠户。
霍铁山公然说什么伤天害理,对少师府而言简直就是公开挑衅,照过去的例子,赵福就该将他在众人面前活活打死来逞威风,但匠户们始终没有听说他的死讯,所以都怀疑他还没死。
少师府本来对匠户就刻薄寡恩,全凭势力强压不满,霍铁山之事,他的师弟徒弟们更是敢怒不敢言,结果张允龄死讯传出,张四维必定丁忧,少师府威风稍挫,尹宾商过去暗线联络,那几位匠户多番试探之后,终于悄悄告诉他:霍铁山很有可能没死,他手上有本铁匠工场的出入目册,载着历年进场木炭生铁熟铁各色材料,和出场兵器铠甲的数目!
张紫萱喜形于色,抚掌笑道:“着啊,有这本目册,再和边军累年接收的数目一对照,少师府通敌卖国走私军械的罪名就跑不了啦!张允龄虽死,张四维也脱不了干系!”
秦林屈指敲了敲茶几:“首先怎么确定霍铁山还在不在人间?其次,怎么找到这人?尹先生,你有线索吗?”
尹宾商嘿嘿一笑,倒是没卖关子:“霍铁山年纪大了,有个痰喘病,向来是到风陵镇医士范一帖那里看病拿药!”
秦林霍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喊道:“胖子备马!”
片刻之后,从蒲州通往风陵镇的官道上,十余骑风驰电掣般打马飞驰,秦林一马当先,秋风呼呼的吹在脸上,陆远志牛大力尹宾商三员大将追随左右,众官校弟兄意气风发。
众弟兄不仅有感而发,风陵渡渡河那天,也是经这条路前往蒲州,那时候少师府张允龄如日中天,三晋豪门铁板一块,看上去出头之日似乎遥遥无期,岂知夏去秋来,局势已全然倒转了过来,轮到秦林对少师府穷追猛打了!
看看风陵镇在望,秦林率众拐进了小路,在一片林子边下了马,留几个弟兄守着,其余人全都穿便衣,随他进入风陵镇。
范一帖坐堂问诊的医馆在镇子东北角,秦林上次陪杜家几口儿去过的,真正是熟门熟路,什么人也没惊动,就无声无息的摸了过去。
秋高气爽天气好,连医馆的生意都少,范一帖正斜躺在门口的靠背椅子上,晒着和煦的阳光,手边一杯清茶冒着袅袅的水汽,倒是舒服惬意得很。
两个小学徒见是秦林,立刻惊慌失措,忙不迭的推范一帖:“师父、师父,上次、上次就是他他他,少师府曹四爷来问问问过……”
可怜这两个小学徒铁定被曹四吓坏了,又看到秦林,上下两排牙齿拼命打架,科科科的直响。
范一帖午睡初醒,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然后在那么刹那间瞳孔一下子变得老大,待要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却午后困倦身体发软,突然醒来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啪的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秦林忍俊不禁,正要弯腰搀扶范一帖,却见这家伙嗖的一下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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