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金德曼如芒在背,就如同温驯的小兽遭遇天敌,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起了起来……
这是谁?!
见到金德曼如临大敌的神情,那女子款款上前两步,敛裾施礼,声音娇柔妩媚:“妾身武媚娘,见过公主殿下。”
金德曼轻轻吐出口气,她自然听过武媚娘的名字,知道这女子固然是一个妾室,却也是出身名门,且如今更抵掌着房俊所有的产业,在房家的话语权丝毫不在高阳公主之下。
不敢托大,敛裾还礼,柔声道:“内附之臣,焉敢依旧以公主自居?武娘子切勿多礼,往后还应当多多亲近才是。”
她不得不放低身段,实在是对于武媚娘太多忌惮。
来到长安已经有一段时日,时常与长安城内的豪门贵妇饮宴,金德曼听闻了太多有关于这个女子的传闻。
小小年纪自荐入宫,放弃了豪门嫡女的身份甘愿做一个宫女,而后又被皇帝赐给房俊为妾……
这位可没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却依旧能够得到房俊毫无保留的宠信,将房俊富可敌国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多少富商巨贾、达官显贵在她面前都俯首帖耳,手段着实厉害。
这样的人,金德曼哪里敢小瞧半分?
至于时常有一些贵妇人在自己耳边或明或暗的撺掇她将来与这位武娘子掰一掰腕子,争夺房俊的宠信,金德曼只想呵呵一声,理都懒得理。
武媚娘见到金德曼态度和善、言辞诚恳,遂微微一笑,柔声道:“公主说的是,往后都是自家姊妹,还望公主多多担待、关照。”
金德曼心说我哪儿敢关照你?
只要你不寻我的麻烦,那就谢天谢地了……
当即上前,亲热的挽住武媚娘的手,浅笑道:“吾尚未国门呢,姐姐这般说话,倒是令吾无地自容了……走吧,一起去探视房少保,免得姐姐担心。”
武媚娘嘴角抽了一抽。
姐姐?
您可真喊得出口……看来这位新罗公主,也不仅仅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纯洁如白莲花啊。
起码脸皮够厚,性格开朗……
两人携手进入内堂,便见到高阳公主正自坐在创沿,紧紧的握着房俊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抽抽噎噎的说道:“你说说你,身为朝廷重臣,哪一个如你这般得罪了无数人?一转眼的功夫就让人行刺,这万一偏差个一寸两寸,你让我们这些姐妹如何活得下去?”
房俊便一脸无奈,伸手将她嫩滑脸蛋儿上的泪珠儿拭去,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儿么?这箭创看似严重,实则就算偏差一点儿,也并无大碍。只是可惜了柱子兄弟……”
想起为了救他而丧命的亲兵,面色黯然,嗟叹一声。
这些亲兵部曲随着他南征北战,攻伐天下,没有死在血火连天的战场之上,却反而丧命在长安城中,不得不说实在是可惜。
见到金德曼与武媚娘携手而入,心中略微诧异,这两人何事有这么好的交情了?
不过也并未在意,对于武媚娘的手段,他知之甚深。
只要是她想要结交的人,就没有不将她视为莫逆的;但凡是她想要教训的人,也很少有人能够安然无恙……
“柱子的后世要安置妥当,他为我而死,抚恤不可轻薄。”
“郎君放心,妾身已然安排好了,”武媚娘松开金德曼的手,上前两步,关切的查看房俊的伤处,柔声道:“柱子的后事已经在操办了,其妻若是想要改嫁,家中会给一笔嫁妆,不会阻拦,其父母由家中赡养,生养死葬,一应承担。其子如今已经在学堂就学,待到十五岁之后会送入军中,培养历练,若是有出息,会予以扶持,若是资质寻常,亦可回到家中担任家将,一荣俱荣。”
武媚娘到底非是凡品,心中固然心疼得不行,但是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所有事情都处置妥当,绝不用房俊操心半分。
房俊身为欣慰,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有媚娘在,为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对了,淑儿那边怎么样?”
武媚娘温柔一笑,道:“淑儿有孕在身,故而殿下与吾并未让她同来,母亲已经去了她那边照料,郎君也只是受伤而已,淑儿一时着紧是有的,但是她外柔内刚,知晓轻重,不会有事的。”
房俊彻底放心,颔首道:“那就好。高侃那边,可有消息传回家中?”
武媚娘点头道:“已然找到那架车弩,就架设在丘家祖宅之中,高侃赶到之时与柴哲威发生了冲突,贼人趁机拆卸了车弩,将零件丢弃在丘家祖宅后院的池塘之中,现在高侃已经率人在打捞。”
“丘行恭?”
房俊琢磨一下,若是丘行恭出手刺杀他,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为何会与柴哲威发生冲突?柴哲威如何敢在这件事上护着丘行恭呢?”
武媚娘解释道:“柴哲威可能并不知晓郎君遇刺之事,他护着丘行恭的理由并不充分,高侃在丘家祖宅搜出了很多铸造钱币的模具,或许,丘行恭私铸钱币一事,柴哲威有份参与,但丘行恭自己扛了下来,目前陛下已经勒令赵国公负责,将两案合并,会同三法司共同审理。”
“丘行恭私铸钱币?”
这下子,房俊是真的大吃一惊。
私铸钱币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是死罪,再是功勋卓着、身份高贵的臣子,都未有拆家灭门这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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