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倒有一篇文赋,求诸位斧正!”
曹植一步一步,慢慢的在高台上踱步,时而望天,时而看地,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朗朗歌声,便随之而来!
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
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
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
乐饮过三爵,缓带倾庶羞。
………………
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
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曹植的声音温凉,如暗夜里悄然浮动的碎波,漫池银光幽暗华丽,略带沙哑的嗓音,如雨后紫檀的清香,沁入心里的幽晦,流下温和的曦光。
哪怕是曹冲,也不自觉的被代入这个五言诗的意境中,悲凉中,带着一些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中,又带着些许人生的思考。
夏侯家的崽子们自然听不懂曹植的诗句,只是觉得曹植说的好听,便用力拍桌。
“好,好诗,好诗!”
夏侯称握酒的杯子骤然停顿片刻,若有所思,然后又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曹操喃喃自语,眼神也有些飘忽,曹植的诗居然让他想起和郭嘉的宴饮之乐,眼睛不觉有些湿润。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奉孝,吾想你甚矣!
“子健之才,实属难得!不愧为我的儿子!”曹操长袖擦拭眼中泪渍,才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肉食,递向曹植。
“子健,来!”
曹植接过乌黑肉团,一口吞了下去,看着曹操宠爱的眼睛,曹植眼睛也不禁有酸红。
真不容易啊!仓舒,这下,我就不信你还能比我厉害!
在场除了曹操,曹冲,夏侯称周不疑之外,其实没人能听懂曹植的深意,他们大多觉得此诗格调很高罢了。
但曹冲却从此诗中听到了浓浓的怨气,仿佛是怨妇低语,萦绕耳畔。
父亲,吾也是你儿,你怎能如此偏心?
曹冲拿起手中类似于后世盘子形状的双耳酒樽,小口咪着有些混浊的粟米酒液,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仓舒,汝可有大作?”缓过神来的曹操把其他情绪先抛出去,转身看向曹冲。
与曹植对曹冲的重视一般,曹操对曹冲也很在意,更何况写出《阿房宫赋》后,曹操更是觉得曹冲有文学天赋。
“阿父……我……”曹冲思考片刻,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他看向身后的周不疑,再看向紧张得袖口紧握拳头的曹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呼~
“阿父,冲儿还没想好!”
没想好?自然不是没想好,曹冲脑子里有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诗歌文化,虽然没有移动图书馆那些bug的功能,曹冲还是记下不少,例如高考必备六十四篇。
对付曹植绰绰有余,但,为什么要对付他呢?
曹冲扪心自问,这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没有!一点都没有!
曹植其实在一开始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哪怕到现在,依然没有,他有的,只是不服输的念头,以及糖果被抢的愤怒。
满打满算,曹植现在也才十六岁,十六岁,放在后世,就是青春期,青春,是狂放不羁的。
十六岁的文艺青年,有什么阴谋诡计?
没有!即使有,也是被嫉妒逼的,曹冲感觉要是一直抢他的风头,还真有可能让一个文艺青年走上违法犯罪的不归路。
所以,曹冲觉得退一步,但这一步不是真正的退,而是以退为进!
表面上曹冲退了一步,让曹植在曹操面前出了一个风头,自己吃亏了。
但自己真的吃亏了吗?
曹冲摇头,其实并没有,首先自己没有损失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曹操喜爱不减。
其次曹植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的班底已经初创,现在的曹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以一个小亏,换取一段时间内曹植的善意,这生意再好做不过了!
“今日听四哥的诗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怕是做不了文赋,望父亲明鉴!”曹冲躬身一拜。
“哦?”曹操有些狐疑,但也没有深究,只好点点头。
“我就说子健诗赋最好的,你们不信!”曹彰起身,对着曹植挤眉弄眼,而曹植看向曹冲,也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仓舒,你倒是有些谦虚了……”曹植幽幽说道,一般的表面工程还是要做出来的。
宴会上,曹冲跪坐回去,脸上一点颓色也没有,回身看向周不疑,后者给了曹冲一个笑容,显然,周不疑也觉得曹冲做的对。
三国时期的大部分食品做法其实已经很成熟了,之所以味道还差后世不少,是因为配料的原因,孜然,胡椒粉这些东西,放在现在可是很贵的。
烤架上,曹冲用小刀剔出一块肉来,放下嘴边慢慢品尝。
曹操抚着胡须,看向了一旁专心喝酒的夏侯称。
夏侯家的几个人中,夏侯霸夏侯衡是十足的武夫,夏侯威则是纯粹的文人,而夏侯称则是文武双全。
“叔权,可有大作?”
夏侯称把酒樽放下,缓缓站了起来,鞠身行礼道:“子健之文赋,吾不及也,可惜了子桓,若是他在,此等宴会,便不会如此索然无味了!”
索然无味?
曹植脸色一黑,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危险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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