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久匍匐在一个小矮坡之后,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树林。
这小矮坡往右是大军的驻扎处,往左是树林,她跟着沉醉跑出来便是等在这里,一面放风,一面等沉醉。
她身上裹了厚厚几件薄袄,所以虽然是寒冬的深夜,寒风吹来,她也丝毫不觉寒冷,反而有些燥热——穿太多了!
没办法,沉醉说今晚要走,却不许她带走怀陌的任何东西,她想来想去,这都已经冬天,不带怎么行?难道沉醉还要指望她像万能的太嚣张,眨眼就给她做件冬衣出来?于是她想了想,便将几件现成的全穿在身上。
怀陌和沉醉已经进了树林大半个晚上,红久又热又不耐烦,伸手将衣服领子拉开,暗自嘀咕,“都要走了还要给他睡一晚!混蛋怀陌还真是有艳福……”
她话刚刚落,就见沉醉急急忙忙从树林里跑出来,红久大喜,立刻跑出去。
“沉醉……啊!”
红久一路兴奋跑去,却在看清沉醉的脸时,惊叫出声。此刻,沉醉的大半边脸上全是血,有些还凝固了,甚是骇人。
沉醉慌忙用手捂住红久的嘴巴,她这一抬手,红久又被她手上的红色吓到,顿时双目圆睁。
“嘘,别叫,不是我的血。”
红久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了,“你弄死他了?”
沉醉听到“死”字,心里莫名一揪,她摇头,“没有。”
红久好生失望,“你此刻饶他一命,好让他纠缠你一辈子?”
沉醉此刻复杂,心口堵堵的,烦闷地挥挥手,“容容呢?”
“已经把她弄晕了。”
沉醉点点头,“那你再回去一趟,我在这里等你。”
“回去?”红久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疯了,我们不赶紧跑,回去浪费时间做什么?”
“去通知小白,怀陌在树林里,生命垂危,让她速来。”
“你……你管他死活做什么?他死在这里更好,一了百了,省了以后还有人来抓你。”红久气得在沉醉面前直跳脚。
沉醉心里难受,红久又一直咋呼,她心烦地回头看了看树林,不再多说,自己越过红久。
“唉,你做什么?!”红久慌忙拉住她。
沉醉淡道,“你不去我去。”
红久唇角抽搐,半晌,一咬牙一跺脚,“我去就去!”
红久说完,越过沉醉就走,一面走一面冷哼,“你这个样子舍不得他,他不误会你爱他爱得要死才怪!”
黑夜里安静,沉醉将红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心口闷闷一阵痛意。
不是误会……她就是爱他。即便知道他这么对她,她也仍旧爱他,舍不得他死。其实,若是她足够理智,就让怀陌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她舍不得。
舍不得,却更留不得,只能离开,然后慢慢将他忘记吧。
再爱,也要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
小白很快就来了,远远刚见到她的身影,她立刻飞身而来,径直向沉醉,一手便紧紧抓住了沉醉的手腕。
红久气喘吁吁跟上来,去拉小白,“放手,你弄错了,要死的那个在里面,你还不快进去把他弄出来!”
小白面色冷凝,紧紧盯着沉醉,“你也不许走,跟我进去!”
沉醉淡淡看了眼自己被她捉住的手腕,“我现在还未对他恨之入骨,所以我才会饶他一命,你若强行将我留下,我将会有千万个杀他的机会,你真的确定要我不甘心不情愿的留下?想清楚,下一次你来接的可未必是活人了。”
“不甘心不情愿?”小白皱眉,“沉醉,你到底要如何?爷如今爱你爱到甚至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
“是吗?”沉醉淡淡反问。
小白愤恨咬牙,“你是不是以为爷不爱你?若是他不爱你,以他那冷情的性格,会时时刻刻想着你,想着如何讨你欢心?若是不爱你,他算计他的就好,哪用凡事细细斟酌,只为保你周全?沉醉,你以为如今已经糟糕透了吗?你以为这件事里获了最大利益的那个人只有爷吗?不,我告诉你,还有你!你遭贬不是爷狠心,他是要保你的命!皇上对你不满,杀心越来越重,你若继续受着爷的宠爱,做他正妻,早晚会被除掉。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朝堂之上,要么地位最高,否则,永远是地位越低的人活得越长,爷是想以此保护你,渐渐消去皇上对你的杀心。你为何就不愿稍稍委屈一段时日呢?”
沉醉静静听着小白的话,也不反驳,只是在她说完以后,反问,“若是小黑也要另娶,却将你贬作侍妾,你会如何?”
小白张口结舌,无言。
沉醉平静道,“我爱怀陌,不比你爱小黑少。”
小白哽住,原本用力盯着沉醉的目光渐渐迷惘,良久,她自嘲一笑,“是啊,是我错了……我只当你不爱他,却没想,你是太爱他了。不爱可以不在乎,爱了才容不下。”
小白缓缓松开沉醉的手,沉醉深深看着小白,“谢谢你。曾经多次救我,现在又体谅我。”
小白苦笑,“若我说我想用这人情换你好好和爷在一起,你愿意吗?”
沉醉沉默。
“是我强人所难了,可沉醉……若你和爷此生不能在一起,连我也会心痛。所以,我帮你逃走,我可以替你拖住爷,但是,你也答应我,若是有一天,你仍旧被他找到,那么,相信那是你们的缘分,不要抵死反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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