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不如帝都繁华,所有的人都往那里去;亦不如宣阳郡富裕,商贾流通,人口也繁杂。苏城不大不小,也算平静,却在一夕之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时间便传得沸沸扬扬。
却是城中最大的客栈喜来客栈的掌柜张一隆杀人夺财,而举报之人便是他的伙计李三。
喜来客栈被烧一事知道的人不少,那一夜,火光冲天,客人、伙计还有周围的邻居都看见了,原本或幸灾乐祸,或感慨喜来客栈此次损失惨重,不料,也就是早饭刚刚过去的光景,官府的人便浩浩荡荡到了客栈,抓了张掌柜。
据传,张掌柜一路喊冤到了县衙,就是在进衙门口时还在大声哭爹叫娘,然而进去没多久便没声了,之后,府尹下令将张掌柜收押。
有人怀疑张掌柜是因为反抗太厉害,直接被府尹处置了,却有县衙之内的人说出内情——
“这事是罪证确凿。”
“什么罪证?”
“张掌柜从死者那里偷了一封休书。”
“那算什么证据?”
“不知,只是府尹大人一见那封休书,当即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仿佛是惊恐至极,之后立刻命人送信到京城。”
“这么说,死者是某个大官?”
“这就不知了……府尹大人说,先行收押,等候上面的人来处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张掌柜是闯了大祸了。”
……
苏城离帝都遥远,即便快马加鞭,单程也要三日,府尹算着时间,想帝都那人接到消息,再赶到这里至少也得六日,没想,不过两日之后,天还没亮,府尹忐忑不安了一夜,刚刚入眠,便听外面官差剧烈地敲门。
府尹被吵醒,不悦,闭着眼睛怒骂了一声,“滚!”
他话音刚刚落下,只听得“砰”的一声,门猛然被踹开。
府尹被这剧烈的动静吓到,慌乱的睁眼,还没看清什么状况,便被人猛地拎起,又被狠狠掼摔出去,他的身体在那人手中就像是全没有重量一样,被扔出去,正好砸在桌上,梨花木的桌子霎时破裂,府尹掉落在地。
“哎哟!哪个混……”府尹痛呼,又挣扎着想要起来,还没说完,胸口被人猛地一脚踩上,他再次跌回在地。
掌柜被这一番折腾,骨头都仿佛断掉,终于不再挣扎了,挣扎也挣扎不动,只瘫软在地上。半睁开眼睛,想看清是谁敢这么对他,却在看清踩在他身上的男子时,双目猛然放大,内里惊恐乍现,“丞……丞相大人?”
府尹曾进京,有幸远远见过怀陌,那样美貌的男子,即便只见过一次,也难以忘记。然而,再见一刹那,府尹方知,原来美貌也可以这么恐怖。
眼前素来温儒的男子脸白得若纸片,唇色也泛着乌紫,他仿佛受了极重的内伤,可一双眼睛里却全是戾气,那样的戾气,就仿佛是即将要……屠城,仿佛是恨不得要将整座城的人一个一个杀死。
屠城?!府尹被自己这想法惊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怀陌狠狠踩在他身上,“带我去喜来客栈!还有,让这事有关的所有人去那里,少一人,我便杀你城中十人!”
那嗓音仿佛从地狱而来,府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此刻也被吓得浑身发抖,脸上全是冷汗。
怀陌双目一眯,已然不耐,抬脚,一脚将府尹踹开。
“砰!”府尹直接被踢到门外去,身上又是一番剧疼,他自己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了。却再不敢怠慢,自己爬起来,忍着痛,慌忙连滚带爬的带路。
半夜的喜来客栈,自三日之前大火冲天以后,再一次灯火通明。
府尹带着怀陌来到已经被封的客栈,怀陌刚刚下马,他所骑的那匹千里马立刻重重倒地,府尹一惊,往那马看去,只见那匹千里马伏倒在地,大约已经猝死。
猝死?
府尹心中暗自震惊,他并不知这位丞相大人是何时得到的消息,何时启程,可见这上好的千里马也被劳累致死,他更不敢想象怀陌到底是怎样赶来的。短短两日?或者……一日?又到底累死了多少匹马?
府尹犹自惊慑,怀陌已经一脚踹开了客栈大门,这位爷从一出现就戾气深重,仿佛随时会爆炸,府尹不敢再走神,慌忙跟着进去。
怀陌被带到了沉醉曾经住过的后院,眼前只剩下一片废墟,黑乎乎的,没有一样东西看得清,没有一样可以保全,至今,仍旧有一股被灼烧的味道刺鼻。
怀陌见到眼前景象,只觉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揍了几拳,喉头一股腥甜……
府尹只见怀陌唇角有血缓缓流下,大惊,就要去扶他,“丞相大人……”
怀陌一眼凌厉射向他,“东西交出来!”
府尹一愣,方才想起他所指何物,慌忙颤巍巍从怀中拿出那张纸。这张纸,他从得到之日起就小心放在身上,就是等着此刻。
府尹小心翼翼将叠好的纸张双手奉上,怀陌却又直直盯着他手中之物,再也不动作。
此刻,怀陌只觉手臂有千斤重,他抬不起……
眼前这张纸,即使叠好了,也可见背面有些花、有些脏……那是那一晚,他宁死不签,被她折腾出来的。她将休书摊开在地上,之后就一心一意掰他的手指,掰不动,她便发脾气,将一盒胭脂全倒了出来,抹了他一手。她自己也难以幸免,满手的胭脂,碰到什么,弄脏什么,那纸休书也被她弄得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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