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安静了一会儿,两条小黄狗来回追逐玩闹着, 关阿婆站在那儿没有动, 良久之后,她转过身, 对着苏锦绣叹息道:“姑娘, 你回去吧,没有什么冤屈不冤屈的。”有些忙他们帮不上,有些人惹不得。
苏锦绣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这就是有莫大的隐情, 叫她不得已留在这边的村子里,隐姓埋名。
“就算是过了十年二十年, 刑部也还会保留案卷,还是可以查到, 关阿婆, 难道你不想为家人讨回个公道么。”
关阿婆分外温和的看着苏锦绣:“姑娘, 有些事情是没有公道可言的。”污浊的地方讲的是权势,谁有权谁才能做主, 何来公道可言。
施正霖眉头微皱, 天子脚下若没有公道可言的话, 那这大魏哪里还有公道可言。
苏锦绣对这样的事触动很大, 人这一生并没有多少机会去将过去的事掰正,有些遗憾一留就是一辈子, 到死都还惦念, 却依旧是无能为力。
“关阿婆, 如今的刑部尚书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他手底下的官员也都是精于查案的人,绝不会污蔑一个好人,您相信我,就算是多年前的冤案,也一定可以为您讨回公道。”
见关阿婆有所触动,苏锦绣就把施正霖的身份给抬了出来,顺道往上提了提:“这位是深得太子殿下信任的施大人,您在坝坡这儿也许没听说过,他前年才帮邺池的百姓解决了多年水患的问题,他是个很好的官,他说会替您翻案,就一定会尽全力帮您。”
苏锦绣把施正霖抬的高高的,也是相信他说的话,对于这些公务上的事,他从不夸下海口,答应的,也绝不会食言。
施正霖看了她一眼,对这话倒是受用。
听到太子殿下,关阿婆眼神闪了闪,大概是想到就算是村民来了这两个人都未必赶的走,之后这位公子还可能会对她的事追查到底,她叫了下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护卫:“你去一趟山下,找村长过来,姑娘,你们进屋罢。”
进屋后,见油灯微弱了些,关阿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烛台,安上拉住点燃,放在了桌子上照明。
茶凉了换了一杯,她坐下来,看了看苏锦绣,又看了眼施正霖:“你们可知宫中那些接生嬷嬷,有些是从宫外招的,有些是直接在宫女中挑选。”
苏锦绣点点头,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宫中的接生嬷嬷懂些药理,就是在太医院学的。
关阿婆轻叹:“我娘就是宫女。”
五十多年前,当今皇上还很年轻的时候,关阿婆的娘就已经被选入宫成了宫女,因为她父亲是个土郎中的关系,很小的时候她就耳濡目染,很快在一群小宫女中脱颖而出,被当时一个宫里的接生嬷嬷带到手下教导。
关阿婆的娘机灵聪慧,学的也很快,在她十四五岁时就可以在和别的嬷嬷一起替宫里的贵人接生孩子,也因为她生的清秀,手脚麻利的关系,宫里贵人也喜欢让她照顾出生后的孩子。
二十一岁时她升做了嬷嬷,二十五岁时对这些嬷嬷来说正是如日中天,她选择出宫,很快嫁了人,生下了关阿婆。
“我本姓田,母姓才是关,我娘就是坝坡这边出去的。”关阿婆回想起小时候的生活,刚刚懂事时她就跟着娘学一些简单的药理,七八岁时娘去附近的地方给人家接生,她还能帮着打下手,她爹过世之后,母女俩的生活中就都是忙着这些,那时关阿婆的娘在上都城那圈子里已经有些名气,经验丰富不说,还是宫里出来的,大户人家都愿意请她,给的赏钱也十分的丰厚,关阿婆小的时候过的十分富足。
十一二岁的时候关阿婆开始跟着她的娘亲去大户人家给人接生孩子,有时那些人家还会多留她一个月,让她留下来照顾孩子和产妇到出月子,忠勇侯府就是其中一个大户人家,在她十四岁那年,忠勇侯府的侯夫人临盆,她跟着她娘亲去接生,顺利生下一个女儿,还在那儿留了一个月。
“隔年我就成亲了,很快有了身孕生下了儿子,照顾了孩子两年后,我娘开始让我自己上手去替别人接生,那时我就不再跟着我娘。”关阿婆最初是去普通人家,也会去乡下村子里,贫苦些人家她银子都不收,几年之后她的口碑起来,找她的人也就多了,有时那些有钱的人家都是找她们母女俩一块儿过去的。
“小姑娘,这越是有钱的人家,里头藏着的猫腻越是多,有时从那门出来,我娘就告诫我,得忘记。这忠勇侯夫人生下嫡长女的第四年,她又有了身孕,在那样的人家,她丈夫还有侯爵在,她就必须要生下儿子,可那一回,万众期盼下,她还是生了个女儿。”
关阿婆清楚的记得当时整个忠勇侯府的气氛,说不出的沉闷,完全没有新生儿降临的喜悦,和长女出生时全然不同,后来她才知道,如果没有嫡长子,这侯爵就有可能要传给如今忠勇侯的侄子,可他侄子要是毫无建树的话,朝廷就会把爵位直接收回去。
侄子哪如亲生,谁也不舍得就这么让了,可两年后,忠勇侯夫人还是生了个女儿。
连生三个女儿,关阿婆跟着她娘亲从侯府离开时,那侯府的氛围快降到冰点,仅仅是隔了七八个月的功夫,侯府再度派人来找关阿婆的娘亲,说夫人又有了身孕,让她空出时间,提前一个月去侯府候着,还是要她来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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