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岩低声告诉了张文熙,两人都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了秦林。
秦林微笑着,煞有介事的道:“其实刚才张巡按看过的那根麻绳上,还留着许多别的东西,只不过这个显微镜太小了,你没有看清楚。”
那怎么办呢?张文熙满脸难色,今天见到的显微镜,在他心目中已是格物致知的奇迹了,连用显微镜都看不见,难道要开天眼才行吗?
秦林不急着回答,朝牛大力使个眼色,老牛就从拎着的包裹里面取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玩意儿,扯下外面的布罩子,竟是根一头粗一头细两尺来长的黄铜管子,粗的那头和碗口差不多,细的那头直径寸许,两头都镶着镜片。
张文熙又惊又喜:“这、这,敢问秦少保,刚才那是显微镜,这个又是什么?”
“高倍显微镜!”秦林一本正经的答道。
噗~~张文熙和罗东岩绝倒,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陆远志和牛大力也相顾莞尔,秦长官促狭搞怪捉弄人的本事,真是没得说了。
张文熙忍住笑,憋得满脸通红,冲着秦林拱拱手:“那么,秦少保的这架‘高倍显微镜’,也是像刚才那样使用吗?”
“差不多吧,”秦林漫不经心的回答。
高倍显微镜重量比较大,拿在手上不方便,就多了个带空心托盘的折叠支架,牛大力取出支架,把镜筒安装上去。
秦林将麻绳放在托盘上,朝张文熙做个请的手势。
这一次,张文熙视野里的麻绳又比刚才大了十倍,如果说刚才看到的麻绳纤维粗细和小拇指差不多,那么这次那些纤维看起来就像大腿了,上面附着的颗粒状玩意儿,也显出了轮廓,随着焦距调整到位,更是清楚的看见是些褐黄色的小粒。
张文熙见猎心喜,一边按秦林的指点操作,一边发问:“秦少保,下官看到的东西,好像有点扭曲变形?不过还是很清楚的。咦,这些小小的颗粒,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代的镜片磨制技术,当然没法和后世的光学工业相比,秦林用西洋凹凸透镜组制成高倍显微镜,稍有扭曲失真那也是难免的,好在他可以使用大口径的镜筒来弥补这个缺点,不论显微镜还是望远镜,口径越大总是有优势的。
“那些颗粒,漂浮在空气里面,随风而动,到处弥漫,沾在我们的衣服上,随着呼吸进入我们的身体,无处不在……”秦林顿了顿,给出最终的答案:“那就是花粉。”
花粉颗粒十分细微,能够长时间的漂浮于空气中,它聚集在鲜花的花蕊上还能用肉眼看见,但漂浮在空气中,就不能被肉眼察觉了,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平时呼吸的空气当中,其实存在着许许多多数不清的花粉,尤其在百花盛开的春天,空气中过多的花粉还会引发春癣和花粉过敏症。
晴朗的天气里,花粉随风飘扬,沾到人的皮肤,附着在衣物上,乃至被人吸进肺里面,于是发生案件之后,可以通过辨识花粉来帮助破案。
不仅这串铜钱的麻绳上沾染到不少花粉,秦林在别的较新的麻绳上,也发现了同类的花粉,这就说明私铸者秘密铸造铜钱的地方,有着大量的该类植物。只要辨认出麻绳上的花粉究竟属于哪种植物,就很有可能迅速找到那里。
比如说,查明麻绳上的是山茶花粉,就只管往龙游县境内生长着大片山茶花的地方找,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听得秦林这番话,张文熙和罗东岩顿时惊为天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有骇然之色——就算《洗冤集录》上面,也没有秦林这样精微通玄的手段啊。
“怪不得,怪不得秦少保要命诸官校到处采集花卉,原来是做这个用的!真是神鬼不能测也!”张文熙恍然大悟,啧啧连声的赞叹。
嘿嘿,秦林干笑两声,少不得老脸微红。
如果是植物学家,或者手边有本花粉图鉴,他早就搞定这码事了,可惜他是法医、刑侦高手,却不太懂植物学,至少做不到一看花粉就知道是哪种植物,所以只好让官校弟兄们到处收集花朵,拿回来对比检验。
分散派出去的官校们陆陆续续回来,带回了各式各样的花朵,全都摆在县衙二堂里面,一时间室内姹紫嫣红花香醉人。
可惜秦林没空欣赏艳丽的花朵,他紧锣密鼓的开展了对比鉴定工作,趴在高倍显微镜前面,查看各种花的花粉。
不同种类的植物,花粉各具特色,桦树的花粉像蓝色的湿面团,百合花粉是土黄色的豆子形状,蒲公英花粉是些明黄色的小圆球……
工作进行得紧张有序,这活儿看久了眼睛酸疼难忍,好在只有一部高倍显微镜,对比工作也非常简单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于是秦林、陆远志、牛大力轮番上阵,不查明麻绳上沾染的花粉究竟属于那种植物,他们绝不肯罢手。
在他们工作的时间里,另外两位官员也没闲着:
张文熙以浙江巡按御史身份,写好了发给周边各府州县的公文,调动卫所官兵的命令,以及给朝廷的呈文;罗东岩秘密调集龙游县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捕快,招来出身十里八乡的民壮,准备等对比结果一出来,就通过熟悉本地情况的这些人,群策群力找到私铸者的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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