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以南,安南以东的南中国海,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东段主航道,早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秦朝,勤劳智慧的先民就驾船在南海的波涛中出航,经东南亚到达印度。
千余年来,汉代的锦绣丝绸,唐代的精美漆器,宋代的茶叶和瓷器,经过这条航道运抵中东再转运欧洲,而印度的棉花、南洋的胡椒以及中东和欧洲的种种特产,也由此运抵广州、泉州和杭州。
西沙、南沙的海岛,海风轻吟仿佛带着马可•波罗的惊叹,冲上沙滩的涌浪,也曾拍打过郑和所乘的宝船……
遥想当年,中华如日中天,大明国运昌隆,三宝太监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七下西洋,从中南半岛到红海沿岸,大小朝贡国计六十二个,南中国海根本就是中国的内湖。
然而嘉靖年间国势衰落,马六甲以西尽为西方殖民者所占,朝贡国悉数断绝往来,连南海这种中国海商的传统势力范围,也有飘扬着西班牙、葡萄牙旗帜的舰船横行无忌,近在咫尺的吕宋,甚至被西班牙占据,成为其进行远东殖民统治的大本营。
现在,占城以东、万里石塘(西沙群岛)以南,西班牙海军远东分舰队的十一艘主力战舰和七艘辅助船只,浩浩荡荡巡行于海面之上,以一艘头等盖伦大战舰、四艘主力战舰、六艘快速战舰的强大武力,肆无忌惮的炫耀着西班牙帝国,世界征服者的傲慢无礼。
为首的波塞冬号的前甲板上,西班牙驻马尼拉的远东总督费迪南德伯爵,头戴装饰羽毛的礼帽,身穿金丝刺绣的双排扣礼服上衣,下面套着丝绸织成、紧紧绷着大腿的紧身裤袜,腰佩剑柄镂空镏金的花式西洋剑,看上去活像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
费迪南德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海面,那里有两艘中式广船,打着五峰海商的五色旗帜,刚刚望见这边西班牙大战船高耸入云的顶帆,他们就开始转向逃离,甚至能从望远镜里看见对方甲板上那种惊慌失措的混乱。
最近,西班牙远东总督通过澳门葡人致信明朝广东地方政府,要求中国势力从缅甸退出,在得到满意答复之前,舰队将执行封锁政策,对一切挂中国旗帜的船只无差别开火。
已经有不少商船被西班牙人俘虏或者送进海底,无辜的水手受到了残酷的对待,难怪这两艘广船会惊慌失措。
“哈哈哈哈,上帝保佑西班牙帝国!远东的黄皮猴子不是帝国正规军的对手!”费迪南德大笑着放下望远镜。
伯爵确实有资格骄傲,他脚下的波塞冬号是无敌舰队的头等盖伦式战舰,装备五十磅重型加农炮八门、皮里尔炮十六门、寇非林炮三十二门,一轮齐射的威力就能让一座小城市陷入火海。这座海上要塞般的巨舰是西班牙人在远东的骄傲,也是无数被压迫者被侵略者心目中最深重的梦魇。
不仅如此,十六世纪末的西班牙,不愧为纵横三大洋五大洲的强大殖民帝国,波塞冬号乃至整支远东分舰队的水手全都训练有素,善于海战。并且各艘战舰都搭载着西班牙陆军,当他们登陆之后排列成方阵时,长矛闪着凛凛寒光,如林的火枪指向天空,在过去的上百年里,曾经令无数的敌人感到胆寒。
一直静静站在伯爵身边的舰队司令官卡梅尔将军,略呵了呵腰,提醒道:“至少在海上,帝国海军是无敌的。”
费迪南德怔了怔,知道卡梅尔的意思,西班牙火枪手在缅甸的试探性战斗,曾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劲敌人。
陆军指挥官加尔德诺上校,顿时涨红了面皮,闷声闷气的说:“卡玫尔将军,请不要侮辱帝国陆军的荣誉,我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证明这一点。”
“好了,好了,两位都是上帝庇佑的勇士,”费迪南德笑着摆摆手,转开话题:“只有那些胆怯的葡萄牙人,行动速度实在慢得可怜,让我们等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卡梅尔冷笑:“葡萄牙分舰队由佩雷斯指挥,我知道那家伙,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葡萄牙复国分子,和令人厌恶的恩里克主教、布拉干萨公爵都有来往,我怀疑他会故意拖延时间。”
“在强大的无敌舰队威慑之下,葡萄牙人不敢玩什么花样,”费迪南德伯爵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相信实力可以解决一切,他猛的拔出佩剑:“如果他们在一个月之后还不抵达,我将放弃封锁,独力展开进攻!击溃中国海军和五峰海商的主力,逼迫他们签订城下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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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郎机人的狂悖要求,令广东地方官府无所适从,他们知道这下麻烦大了,一切推诿搪塞或者扯皮倒灶的手段都将归于无效,而广东水师那几条年久失修的破船和未曾经过战火洗礼的官兵,绝不可能是凶残的红毛夷人的对手。
另外,地方官府和缙绅都与海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佛郎机人封锁海面,每一天都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不可弥补的损失。
于是广东地方官府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几乎没有经过什么讨论和扯皮,超越了一切的新旧党争和科分之争,携手一致对外,既开始做战前的各种准备,又将坏消息以七百里加急的超快速度报往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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